有一个亲人就足够啦,他不贪心的。
那一日,他采了一朵向阳花,黄色的小花灿烂热烈,他如常去能碰到父亲的走廊,蹲守着,想要送给他旭日暖阳,这样就可以熬过寒冷的冬天呢。
他缩在廊角,小小的骨瘦嶙峋的身子被庭院柱遮掩,他听到父亲威严的声音,“我养他这么久也算仁至义尽,换别人家早赶出去了。”
“呵,你可真对得起蛮娘,她那么爱你,临死遗言让你照顾好他,你都做不到。”
“她自己生出一个怪物,我没把她赶出族谱,已是慈悲念旧了。”
“得了,一会我就把人带走,真厌恶你道貌岸然的模样。”
小意懵懂中似乎很明白这些对话的意义,又似乎不明白。他不知为何,小小的手捧着花,看了好久好久。
七八岁的少年,骨骼已经很清晰,就像那朵向阳花的□□,美丽纤细又脆弱。
后来,那双手腕被套上锁链,他同很多一样不受欢迎的怪物一起被从各地带走。
他们在一个不见光的底下城,不知过了多久时光。只记得那一个个紧凑在一起的玄铁笼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碗,每当晌午,会有饭和水倾倒在里面。
小意一直不是招人喜欢的存在,不管在家里还是那里,他释放的友善都无人接纳。大家都惶惑不安,谨小慎微,无人搭理他。
小意思念他的家,他不清楚自己被带到这里要做什么,在这里,他们就像家里的大黄,一样住在笼子里,一样只留一只碗吃饭。
他其实不太在意出不出去,有的吃,这里明明很好呀。可他怕家人找不到自己会心急,虽然他明白,大概不会,但仍旧抱有一丝歉疚。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仅听过一次,却被牢牢记住的声音。
那人巡视而过,路过他时啧声连道可怜。
小意不知为何,鼻子发酸,他眼眨啊眨,泪被憋回去了呢,他有点开心。
他蜷缩起来环住自己,纤瘦的身影与其他人比,怪可怜的。
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会命人教他们读书认字知学识礼,如寻常人家的公子一般,在只有微弱烛光的地下牢笼内,是书声琅琅。
一群半大少年,他们在这里懂得了礼、义、廉、耻。
明白这些并没有什么好,他们无力改变现状。如猪狗一般生活,却要为此耻辱难过。有的人绝食而亡,如刚烈的鸟儿,宁留傲骨在人间。
也有的人试图逃跑,被打的遍体鳞伤后关起来,这种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转移了阵地。
这时众人才察觉,一开始如鸽笼般密密麻麻的笼子竟空出许多,想来是变成飞鸟飞走了,而留下来的人,不到一半。
他们这些幸存者,被安置在一个很大的地下水潭中,被棍棒驱赶下水。水面漆黑,偶尔有暗色鳞片时隐时现,那是一种丑陋粗壮不知名的黑鱼,正肆意游荡。
水潭周围竖着高高的铁栏,于空中汇聚,宛若巨大的牢笼。他们被转移到一个更大的,有水有鱼的牢笼。
大鱼会咬人,很疼,血流到水里,没有人会为他们治疗。
他们被迫与鱼同吃同眠,有些人组成一队,互相依靠着生活。而他,因为从来没有表现出类似羞耻痛苦的人类情感,与所谓的正常人格格不入,被排斥在外。
已经长了些许年岁的小意知道,他再一次不被欢迎了。
因此他只是在一处格外冷,无人踏足,仅有一块石头遮挡的地方住下。
他们被撕咬的伤口被水泡发泡白,时好时坏。他们没有吃的喝的,渴了只能喝潭水,饿了要么选择下游去吃水藻,要么就抓鱼吃。
但鱼太大了,又格外凶悍。它们也会狩猎人类,把他们拖拽下去,有些人便被溺毙分食,有些则因此学会了游泳,更多人熬不住,中途便痛苦的去了。
他命硬,等到了笼子被打开的那一日。
但,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日所有鱼都死了,血染红了整个水潭,腥气冲天。
他们首尾分离,惨遭屠戮。
这种鱼不知是什么品种,尾巴长而厉害,挣扎时水面翻涌,如沸腾的热水般。
忽然,他眼里映过一抹艳色。
他见到那个会啄他腿上伤口却不咬他,和他一样小心隐藏自己,被视作异类的鱼,它被发现了,然后被一群人围剿屠戮。
那是一条不同于其他鱼,颜色鲜艳的红鱼。它很漂亮,尾巴游动时像一朵盛开的花,但这时,那花染了污浊,它死掉了。
当所有鱼被屠杀殆尽后,他们也变成了那扔在地上首尾分离的鱼,嘴巴痛苦的一张一合,扭动挣扎。
血在次染红四周,他们的腰身被迫与鱼尾相接,针线穿插缝合,最终他们被扔在那,等待审判。
他听到有人说,希望能出现一条锦鲤。
锦鲤,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