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梁昳被江岸安置在了后座。
上车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她充足的个人空间。
他只是把暖气开得很足，但还是有点担心，这下，家里要有两个病号了。
梁昳一直保持着目光茫然，面对着窗外的出身的姿态，她心里其实很明白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
到了地库，江岸熄火之后，开门到后座去，力度很轻地拉着梁昳的胳膊又把她拉下车，她是可以乖乖跟着走的。
到家之后，江岸先把梁昳推到带浴缸的卫生间，热水放好，叮嘱她先赶快洗个澡。
如果在之前，他可能还会帮忙脱几件衣服，现在怕刺激到她，只能再三确认，她会听话。
梁昳沉沉呼出一口气，点头之后，江岸帮她带上卫生间的门。
江岸迅速地给自己冲了个热水澡，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感冒冲剂，另一杯晾好温度等梁昳出来给她喝。
他站在料理台前，略有点焦灼地搓了一下手。
梁昳工作那边，有方卓可以搞定，这一点他是不用担心的。
如果不想面对流言蜚语，大不了辞职，这也不算什么。
梁昳目前的状态，是否需要告知她父母，这是江岸不能确定的。
过了二十几分钟，梁昳头发上裹着毛巾从浴室出来了，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但气色仍算不上好，虽然热水让她的嘴唇不再那么苍白。
江岸端给她温度正好的感冒颗粒，梁昳小口喝掉，说：“我想去躺一会儿。”今天的事耗费掉她太多体力。
她转身上楼，走几步又回头，“对了，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我爸妈，我不想他们知道，也不想......他们担心。”
“好。”
江岸一直在楼下，洗过两只装药的玻璃杯，放在沥水架上，他安静地站着看它们杯壁上的水滴汇成流，再慢慢淌下来。
还是不放心。江岸提步往楼上去。
梁昳就这样湿着头发，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安静躺着，江岸开门，带着吹风机进来。
他矮着身子到床边，哄小孩一样，“我们把头发吹干之后再睡，不然会偏头痛。”
梁昳稍稍坐起身子。
江岸靠近她，插0好吹风机的插销，他刚在楼下的时候，纠结过要不要查一查，与遭遇过性0侵的女性相处的注意事项。
拿起手机，准备在搜索栏中打字，又觉得这个词汇对她来说太残忍。
他宁愿凭本能来做这件事，首先，应该避免的就是与她的肢体接触，以免唤起她不愉快的记忆吧。
江岸没有把温度调很高，他手指轻轻捉住一缕缕梁昳的发丝，长发要完全吹干需要的时间实在不短，好在他很有耐心。
到江岸觉得吹得差不多，他关掉吹风机，把电源线收好，梁昳已经自觉自动地滑进了被子里。
人的脑容量，应该是有限的吧？那存储的东西，比如记忆，也该有限才对，随着时间、内容的增加，新的逐渐替换掉旧的。
可有些记忆，像是课本上被荧光笔重点标记过的内容。
无法被自动替换掉，有意抹掉也不行。
江岸最终还是会回到了他们的卧室，不过他搬过来了一张充气床垫和被褥，铺在床边的地下。
“我陪着你，但不出声，好吗？”
“嗯。”
下了大半天的雪，这会儿，倒是停了，雪后的天空很干净，透过玻璃看出去，能准确地辨认出北斗七星和明亮皎洁的月亮。
梁昳能够感觉到江岸对待她的小心翼翼，也能分辨出这其中全是呵护。
他不是在她遭遇那件事之后的第一个男朋友。
但实际上，她好像很早以前就丧失了主动喜欢上一个人的能力了。
周志远最后撕破脸的时候说的话也不全是恶意污蔑，他从始至终没感觉到梁昳有多喜欢他，梁昳虽然没回应，但坦诚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她得承认这句话是对的。
可能，身体也有自己的保护机制吧，经历了那件事，她的全身心都认定，喜欢上一个人等于在做危险的事。
但人非草木，她还是可以清晰感知别人对她的好意、欣赏和爱慕，于是她变得被动起来，不论自己心迹如何，只要这个人的好足够打动她，她就会以一种“报答”的心态接纳，并逐渐开始建立这一段亲密的关系。
对周志远是如此，一开始与江岸的相处也是如此。
但嵌入此刻的情景，她又觉得，跟江岸之间，相比之下，是异常且微妙的。
他们安静了好久，梁昳终于出声说，“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也很正常，她有过失败的经验了啊，虽然能确定，就算跟江岸分手，他也是理性克制，把最多的舒适感留给对方，绝不会出现周志远那样不堪的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