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岛快到了。
这个大岛屿上正在打仗,四象岛联合附近的三个大岛,一起反抗南岛主岛。
起先,四象岛杀死了南岛来谈判的使者,以此为契机,战争爆.发了。
战事正酣。
船没有擅自靠近四象岛。
下午的时候,一头大象出现在了船边。
它是游过来的,庞大的身躯浸没在水下,象鼻如同潜水管一样伸出水面。
青鞘说:“它是来找我的。”
缇魏真是纳了闷了。
他一天天监视不知道监视到了哪里去,哦,就是天天看魔王摸狗摸象淋雨钓鱼。
缇心在一边看热闹,她很少见到南面的动物,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头庞然大物:“原来它会游泳。”
“不要上船!大象不准上船!”白降急了。
那么大的体型,一上来,船和象总得坏一个。
呼。
大象鼻子里卷起水,水花四溅地喷出来。
白降动作快,随便拿了个箩筐当做盾牌:“挡住了,我真厉害。”
芫苏往休留的方向看了一眼。
休留一直沉浸在低气压中,脸色平静得仿佛空无一物。
那天芫苏听到了休留和青鞘交谈的只言片语。
青鞘和休留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很在意。
“船主,我跟着大象去一趟四象岛。”青鞘走过来。
芫苏的思绪收回,脑中却只有那个称呼“船主”。
他只是船主……
原来对她来说,他只是船主……
“请便。”他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缇魏跟着青鞘一起离开了,坐上了大象船。
船尾。
休留靠在舷墙边,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还真放心她一个人去战火纷飞的地方。”
芫苏神色微沉,良久:“她不是我能干涉的人。”
休留没再说什么。
已经完全眼盲的他开口问道:“我听到了海鸟的叫声,现在海上有一种蓝色脚蹼的海鸟吗?”
芫苏看向海上。
南地的海面平静如镜,色泽是明亮的蓝,一小群蓝脚鲣鸟从海面上滑过,蓝色的脚蹼上是海水粼粼的倒影。
“有一群蓝色脚蹼的海鸟。”芫苏回答道。
休留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自嘲地笑了一声。
很多年前,信使休留的船也曾孤独地飘荡在海上。
那时青鞘第一次看见蓝脚鲣鸟,评价道:“蓝色的脚蹼颜色好不搭。”
过一会儿她又说:“看习惯了,还挺好看的,这些鸟像穿上了蓝色的雨鞋。”
那时休留在航行日志上就写:【在四象岛深水处下锚,穿着蓝色雨鞋的海鸟成群结队地在海面上,冒着折断脖子的危险俯冲而下。】
有一阵子青鞘迷上了做贴纸,画好各种动物的小画,剪下来放在一边,开始做胶水。胶水制作要用到猪皮胶,休留就陪她等在锅边熬猪皮浆,不停搅拌锅里的浆液。
他们一边等待一边交谈。
“我不是很喜欢那个岛上的大部分居民。”她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喜恶。
“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她也会直接向他说出自己的感受。
那时休留便在航行日志上写:【我感到了危险。】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在轻盈地上浮,像感觉到了牵引一样从深海里上浮,远离了他的家乡,离那段痛苦的记忆越来越远。
叛逃的契机并不是那道难吃的蓟炒南瓜,而是来自于此。
“你知道过去的她吗?”休留目光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芫苏扫了他一眼:“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他不知道,所以他有点讨厌这种局外人的感觉。
休留的手撑在质感粗糙的甲板上,他声音一贯的清而沉:“因为是我杀了她。”
虽然她性格上的变化好像很小,温稳、理智又感性,像大海一样平静,甚至有时候感觉不到她具体的“性格”,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死了。
二十六岁的时候,休留在中心岛上偶遇过她。
那时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总是过度思考,安静地探究着别人的本质,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明亮的温情。
一百二十六岁的时候,休留认识的她不再陷沉在自己的思考漩涡里,已经能一眼看清人心,沉静,生命力却越发蓊郁。
两百二十六岁,休留已经和她闹掰有几十年了。
那时她很少和别人讲述自己的内心了,就算是信任着的人也是,什么都无所谓,像流云一样随意。
一百年后的如今,她像无面人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