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稍安,行野跟随百尔踏入了这所陌生的小世界。
映入眼帘的是巨幅的壁画,靛蓝底色上,一尾赤橙锦鲤囿于其中。行野近乎贪恋地注视着这尾游鱼,金线笔走龙蛇勾勒出飘逸灵动的形状,鳞片几乎在微微闪着光。除去对照鲜明的色彩,没有一丝一毫多余情景的烘托,将一尾锦鲤游水活灵活现展现其间,行野看得入了神。走近些,再看仔细了,才发现远望一派靛色的布景,竟然还有影影绰绰的暗纹。那是一望无尽的平远景象,水纹轻漾,一片云去月来的沉静,深沉地,深沉地,扬起的一朵波澜要将人溺于其中——波色冷寂,恍然间生出荒凉之感。只是顺着水流向上望去,似乎又换了一种笔法,脱了圈层的连续,若有似无的线条波荡横拖,层层叠叠,渐渐有了波诡疾驰之意,突然又是一片空旷,似有闲散趣味,看得人神飞色动,如坠其间。过了半晌,行野回过神来,这幅图看似锦鲤嬉水,可远处颇有江海扬波、水云相接的渺茫之意。她记不得是谁①说过绘画如若达不到自然之态则去寻求传神,若不能传神则去寻求巧妙,如若巧妙也不能那便只能寻求工细了。在她看来,这幅传神之作不失自然,只是,不知道黄休复②会不会评论一句“媚俗趋时者”。
行野看得自得其乐,百尔便没有去打搅她,自顾自收拾起了菜蔬。行野缓过神来,后悔不迭,急急忙忙去寻她,站在百尔身边正思忖该如何开口,百尔已经笑道:“好看么?”
“好。”行野老老实实答。“不止这一面墙,房间里还有几幅山水和花卉草虫,你去看着玩罢。”百尔虽然这样说,行野却是实在不好意思当真这么听话了。帮着打了下手备好菜,她就不敢动了,或者说,不敢帮倒忙了。百尔怕她尴尬,也有心想试试她的手艺,在旁边指点着她动手做了一个炒饭。做了半截,饶是她做好了饭量不多扔掉也不可惜的心理准备,还是心疼起反复受油煎熬,死活不熟的米饭,自己接过手来。她是看的明白了:行野怕油,火不敢开大,怕迸溅也不敢翻炒,不是做不熟就是做过糊。
“以前被烫伤过么?”“烫过。”行野认真举起左臂朝背对着自己的人晃了晃,仿佛这样才是有力的佐证。“现在还有一道痕迹。”
“怎么烫的?”“没注意,胳膊就碰到了锅沿。”
“出血了么?”“没有,本来没觉得什么,后来觉得有点疼就涂了万京红。”行野有点可惜:“可能涂完了,一直留着这一道消不下去。”
百尔忙完了手里这一道,盖上锅盖,回头瞧了瞧她举着的胳膊:“下次再被烫到,只要没出血,马上冲凉水,然后厚厚地盖上一层白糖。”“白糖?”
“对,记得敷厚一点。等到不疼了,把白糖冲掉,包管你一点痕迹也没有。”“真的?”
“实战经验。连红印都没有。”行野一脸崇敬望着她。百尔点点她鼻尖,湿漉漉的手指蘸了点水,惹得她冰冰痒痒的。“走吧,汤还得炖一会。我带你转转。”
两人鱼贯而出,只是行野手里多了盘百尔洗给她吃的葡萄。
偌大的餐厅摆放了一条长长的几案,一面是长凳,一面是藤椅。行野心道新奇,百尔解释给她:“所之喜欢和同学一起玩,以前没少在这边招待。现在高中忙起来了,用的就少了。这张案子空了不短时间。你现在倒是有时间,约着同学来这边玩吧,也算物尽其用。”行野忙想如何婉拒这样的盛情相邀,哪里注意到“在这边”背后指的另一边在哪。百尔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的同学最近也三三两两回家了,正好一起约来见一见。认识一下,有什么问题你也方便问。”言尽于此,行野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得应声称是。
客厅里没有陈列电视,一排书架里也只是放了半架书,仔细一看,还是教科书和写过的卷子,倒是杂志一摞一摞填得满满当当。百尔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没一个耐得下心看书的,可惜了这个书架,只能放点瓶瓶罐罐充充数。”行野知道这说的就是上排布置的玉石盆景和陶瓷瓦罐,她不通金石,只觉得颜色晦暗了些,无从体味。倒不如对面墙上不规则悬挂的各色锅盅引了她的兴致。
显而易见,对于这种反应百尔是司空见惯的:“好看吧?”行野仰着头,开心地笑了。百尔看了心情更是愉悦:“前两年,我热衷于做菜,总觉得厨房东西不够使唤,严重影响我发挥实力,就买了这些。可惜了······买了也没用上,只用顺手的几件就够了。时间久了也不好退,干脆就挂在这,当做装置艺术。”她贴心地隐去了这些家伙事是父亲心疼她,大张旗鼓搜罗来,以致添置太多一度被母亲嗔怒的事实。只是悬挂在墙上,倒确实是她的主意——父亲的拳拳之心,自是不好拂逆,起码不能在和母亲偏宠弟弟的攀比里落了下风。
行野不知背后原委,一路看得高兴,两人转到百尔的卧室,那是和干净完全不搭边的摆设,关上门简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和外面古朴格格不入的布置。米色的墙面插上酒红色几何图形的灰色阴影,搭起了一个拱形门,凸出了一侧墙角。行野忍不住摸了摸,才发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