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没想到,她不过是去宋家吃茶谈生意,就被宋秀才带到了刘知府的送花神宴上。
宋秀才让她当众展示煮梅的过程,且话说的又耐人寻味,听得她心上不大舒服。
“楚小娘子若是帮了这个忙,小生的私塾倒是还有一个读书的名额。”
楚婳:“……”
她忍住了撇嘴,抿唇客气道:“宋、伯伯我、要这读书的名额、作甚?”
宋秀才眉头一皱,眼神里满满写着‘你一个浅薄鄙陋的妇道人家懂什么’。他打量了一会楚婳,摇头叹气道:“楚小娘子不要学那些山野村妇的糙糙性子,虽然你是乡镇里出生的孩子,以后做不了大家闺秀,但这村妇和小家碧玉的气质可谓是天差地别,就像一字不识的媚妾跟当家主母的差距,女儿家若想贤良淑德,唯有在私塾里熟读《女德》才为好。”
杨土豆就站在楚婳边上,闻言瞪大了眼,侧头靠近一旁的宋依妮,小声道:“原来是这样啊,依妮你平日里也要去私塾吗?”
宋依妮笑而不露齿,眼里藏不住的得意,语气矜持道:“去的,爹爹一向严厉。”
杨土豆挠挠头,“我不懂这些,依妮也能教教我嘛?”
宋依妮瞥了一眼她粗糙简陋的布衣,嘴角笑意淡了点,“可以啊。”
楚婳等宋秀才叽里呱啦说完一堆,点头道:“宋伯伯、教训得是。”
宋秀才摸了摸胡子,“孺子可教……”
楚婳不等他说完,又接着道:“那我、若是帮了您这个忙,您会在我家药铺里买三、三两梅子嘛?”
宋秀才:“……”
他吹胡子瞪向小姑娘,她歪了歪脑袋,神情娇憨,水眸天真泛着疑惑:“嗯?”
宋秀才面色僵了僵,毕竟是邻居家的孩子,也不好开口再教训什么。
但三两钱可是不小的数目,他怎么可能拿的出来,只好又瞪了宋依妮一眼。
女儿真是糊涂,怎么能做出这种承诺?宋家若是不订购药铺的梅子,岂不是成了失信之人,倒给镇里的人看了笑话。
宋依妮把她爹拉到一旁,低声道:“爹爹这次若是讨好了刘知府,得了提拔,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还担心这些钱两干嘛呀!”
宋秀才眯了眯眼,沉思片刻,转头看向楚婳,没好气道:“答应给楚小娘子的,自然不会失信。”
楚婳轻抿朱唇,对他礼貌地笑了笑,但这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不喜宋秀才不问她的意愿就把她带到权贵面前讨他们欢心,但如今已经来到刘知府的宴会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把自己损失的东西给弥补回来。阿娘说过,人在江湖混,不能吃了闷声亏。
民间在芒种日举行祭祀花神的仪式,人们在百花即将凋零之前饯送花神归位,盼望来年能与花神再次相会,也愿农作物能获丰收。
但对于寻常的老百姓来说,他们芒种时节都在忙于耕种,根本没有时间从事这些风俗之宴,所以只有刘知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才有闲情逸致的功夫,而场面自是热闹,却也十分的拘谨。
楚婳跟着宋依妮走进百花园,见丫鬟姑娘们用花瓣柳枝编成轿子和俊马,用彩线系在花树上,衬得满园子绣带飘飞,五彩斑斓,好不艳丽。
女眷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桃羞杏让。男子席位处旌旗迎风一展,旗杆顶端缀着牦牛尾,旌面装饰着五彩折羽状若伞面。
“这送花神宴真是举办的风光啊。”
楚婳身后传来一道清澈陌生的少年声音,听着似是夸赞,但语调里却带着那么点讥诮之意。
她回过头,便见两位小郎君从侧后方踱步走来。
一位是红衣少年郎,肆无忌惮地调侃着刘知府的宴会。而少年前面还走着一位气质卓越的玄墨锦衣男子。
男子个子高挑,比少年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闻言似乎勾了勾唇瓣,只是淡淡嗤笑一声,缓缓开口了,“不过是附庸风雅。”
他的嗓音是她耳熟无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散漫,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磁性。
楚婳愣了愣,心底莫名地冒出了小小的雀跃。
霍公子怎么也来这里了?
她脚步一顿,想去打声招呼,却被宋依妮拉住了胳膊。
宋依妮语气重了几分,神情严肃道:“婳姐儿快点走了,莫要让知府大人等久。待会你可别乱跑,这男女不同席,你要懂规矩,万一跑错了席位,可是会坏了女孩子家的名节。”
楚婳抿了抿嘴,点点头。
杨土豆也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宴会,这会儿听到宋依妮如此沉重的语气,顿感慌乱,连忙抱住她的胳膊,依赖地叫了好几声“姐姐”。
十岁的女孩没有什么安全感,紧贴着宋依妮进了女眷的席位,那胆怯的模样引得了不少妇人发笑。
宋依妮面上尴尬,想抚开杨土豆的手,奈何被抓得紧紧,精心准备的衣服都被拉扯出了皱痕。
她心下有了些怒气,僵硬地端着笑:“杨妹妹,你扯疼我了。”
杨土豆闻言手劲松了松,但却和她贴得跟近了。
导致两人走路间,脚步绊了一下,险些让宋依妮嘴角的笑容绷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