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正午,烈日高悬,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下来,炎炎之间,使人心生燥意。
国公府宽阔,从东院至正厅要穿过几个园子,丫鬟们撑开伞,抬起替主子遮阳。
绿罗也带了一把伞,顶起伞,替身旁的陈在溪挡住大半日光。
走在前方的宋妙仪这时抬头看了眼天,她手执一把轻罗团扇正晃悠着,道:“这天是越来越热了。”
她额上已起薄汗,身边的丫鬟赶紧拿出手帕,细致地替她擦拭干净。
宋晚云和她并排走着,也摇摇头:“等会儿我要吃两碗冰酪才好。”
“好好好,等会儿就让秋叶替你拿去。”宋妙仪纵容着。
角落里的青竹挺直,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吹动得竹叶婆娑。
陈在溪拢了拢袖子,听见几位姑娘叫着热,目光从青竹上移开,视线随意地瞥了过去,却愣了下,陈在溪忽而发现……平时最爱美的几人今日竟齐齐着上了旧制衣裳。
旧制是指形制,如今大晋开放,不比前些年,现如今女子对于衣裳的选择有很多,形制也是一年一小改,花样多得很。
思及到这,陈在溪又多看眼几人——领口很保守,竟然严严实实遮到了颈,布料也是前些年流行的,不够轻薄也不透气。
遮得这样严实,真是怪不得几位姑娘会叫热。可府上的几位姑娘素来爱美,京城里的新鲜料子都是要先送到国公府来,几位姑娘们挑完才流进市场。
今儿翻出前些年的料子来穿,到是,齐齐转性了?
陈在溪觉得有些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了。
正疑惑之际,前面四人不知何时停了,陈在溪从思绪中抽离,再次抬眼,她发现几人竟全盯着她在看?
那目光赤裸裸,带着毫不掩饰的高傲,让她只得也止步,眨下眼,一双眸好似含着秋水般透亮。
“几位姐姐,是有什么事想和在溪说吗?”陈在溪犹豫着开口。
油纸伞挡住炽烈的日光,女人站在伞下的阴影里,抬眼的瞬间,一张脸精致小巧,面如凝脂,一双眼盈盈醉人,娇中带媚。香纱轻薄,挟微风一起勾勒出一段细腰,襦裙轻薄,胸前方裸露出来,一块白玉点缀在锁骨之间,细润如脂。
真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勾人的,宋晚云轻嗤一声,对身旁人道:“瞧这个狐媚的样子,到是和她那个娘一模一样。”
不知想起什么,身旁的妙仪勾起嘴角:“得了块香纱料子就迫不及待地往身上套,上不得台面,你跟她计较什么?”
“妙仪姐姐说得对。”
两个人一唱一和,将这几句奚落听在耳边,陈在溪只没什么精神地轻扯嘴角,随即就开始咳嗽:“咳……”
绿罗递过一块手帕,女人挡住红唇,眼睫颤着,不动声色地挡住不耐目光。
咳嗽声虽断断续续,却是不停,站在园中的女人身姿瘦弱,这样一咳,全身颤抖,纤弱的身姿竟也随风摇曳起来,眼眶发红,似乎马上就能倒下。
几个人将这副病弱的样子竟收眼底,喉间一哽,到底没有在继续说。
不过是一个借住在宋府的表姑娘,这样子到像她们几人欺负了她一样。
一旁的宋晚云抬手遮嘴,又轻声抱怨一句:
“说也说不得,真是没用的病秧子。”
—
陈在溪体质虚弱,一路不停,走到正厅时已累到轻喘气,额上也泛起些许薄汗。
绿罗看着,想拍拍陈在溪的肩膀替她顺顺气,可正厅里这样多双眼睛看着,最终,绿罗也只是递过去一方手帕。
陈在溪接过,刚想擦拭下额头,没成想老夫人忽而从屋外走近。
细碎的声音传进耳边,随即,低沉的男声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还不止老夫人一个人走近。
陈在溪敏锐地回头——
同一时间,几声重叠起的女声一同响起,夹杂着细微的雀跃:“大哥!”
是妙仪姐她们,听见动静,都纷纷上前迎接。
只陈在溪呆愣愣站着,被刻意孤立的她眨眨眼,随即,不知所措地抬起了头——
老夫人着流彩暗花金纹衫,是梳妆打扮过的,发上的簪子是陈在溪没见过的花样,此刻精神奕奕,脸上也挂着笑。
而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想必就是那位大表哥了,陈在溪视线不可避免地移动过去,却只是极快地扫一眼。
神情微怔。
只扫到一袭黑袍和优越的脸庞……还有就是,表哥好高,其余的就没有看清。
只一眼已够,陈在溪是不敢多看的,这会儿低垂眸,正疑惑自己该怎样介绍自己。
大抵是没人介绍她的……那就得她自己开口了。
耳边又传来几句话,陈在溪没有细听,还在思考,然后她就看见——身前的晚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来,还算亲热地牵起了自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