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屋子里的炭盆烘的我口干舌燥,我想喝些水,可茶壶里哪还倒得出一滴。
不知医公子是否就寝了。
我方才想要敲敲墙,手刚伸出去。
不过片刻,医公子推门进来,端着一碗药。
决明跟在他后面,拎着一壶茶水,倒了一杯给我,“黎姐姐是不是渴了呀。”
我笑看着他,接下水杯,喝了个干净,眼中感激道:“多谢决明,我的喉咙就快擦出火了。”
决明笑嘻嘻地说:“公子说黎姐姐定是渴了,刚煮的茶特意在外面置了一会儿,不烫口才端进来的。”
我抬头望向医公子,入口的清茶像一股清泉穿过我的五脏六腑,融进我的四肢百骸,解我烦闷,慰我躁动。
“有劳了。”
他眼中的笑意渐深,“喝药吧。”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好听极了。
他回到房中,我抚着墙壁,轻轻敲出一串缓缓急急的节奏,不多时却听他也轻叩墙壁,附和我的节奏,我的心思雀跃起来,更加睡不着了。
突然,一阵凉风冲开了门,还未及反应,一个纤细的身影已立在床边,这女子竟有如此迅捷的速度和平稳的内息。
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以我如今的伤势,下地都十分困难,她若是来找我寻仇的,那我怕是要丧命了,若此时我敲墙,医公子是否能赶来,以她的功力,可能我还未及伸手,就已被她发现,说不定到时还会连累了医公子……
正当我犹疑时,她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腕上,探着我的脉息,一阵熟悉的兰香浸入鼻尖。
“雪娘?”我心中一喜,轻唤道。
她轻“啧”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我坐起来,靠在床头,“是我心急了,没料到他们竟敢在北都城里杀人灭口。”
雪娘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口气,“这北都城,才是天下最凶险的地方。” 她顿了顿,又道,“我知你复仇心切,可顾家这个任务的成败关系到朝中局势,园内派了月影前来配合你,你伤好之前先在这里养着,她也会一切按计划行事,待你伤好后再……”
“为什么!”我骤紧眉头,打断她的话,“是长老们不信任我?”
“矜儿,听从命令。”雪娘的言语间不容置疑。
我郁闷至极,“我只想一个人完成这件事。”
“此事干系甚大,以你一人之力恐难完成,月影也只是配合你,不会主导你。”
我抿紧嘴巴,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片刻,又听她道,“那个杜若公子医承名师,听闻是个也是个正人君子,你这里修养,倒也可靠,不过身子好了之后还是要回园里找大夫瞧一瞧,我才放心。”
“是。”我轻声应着。
良久,兰香飘散,房间里又恢复了长久的安静。我摸了摸床头的包袱,那里面是雪娘留下的衣物与银票,雪娘这三年里就如姐姐一般照顾着我的生活,甚至不知从鬼门关里救了我几次,她是我在四方园里最亲近,也是最敬重的人。
昨夜里睡得晚,懵然间醒来,才发现已是晌午时分。
我轻轻在床上活动筋骨,不小心碰到墙壁。
那边传来一串有急有缓的扣墙声,我细细听来,不正是我昨夜里扣过的声响么?那是南戏班子里板鼓见惯的鼓点儿。
我后来这些年在南戏班子里长大,自然对这些耳熟能详。
便顺势接了下去,一串急促清脆过罢,却不料那边又接下我的鼓点儿。原来医公子这个北都城里的人也听南戏,我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这就是女儿家的心事。
听见脚步声,迅速地瞥了眼门口的方向,果然是那一抹蓝白身影,笑意款款地领着药童进来。
用了午膳,医公子扶着我,稍稍在房中走动一下,要扶着一个软绵绵的人踱步,得费不少劲儿,他额头上布着细细的汗珠,眼里始终带着浅浅的赞许。
“还不错,不出三日,你便可以行动如常了。”
“再有三日便能好么?”我私心里可不太希望我三日就能行动如常。
“嗯,虽说不能立时康复,不过行动无碍了,如今你体内毒素所剩不多,切不可受寒,晚间就寝时要盖好被子,你可记得?”
他关切地话语很轻,像夏日傍晚的风吹进我的耳中。
“我记得了。”
他有些迟疑地从桌上拿了一个绿色的瓷罐给我,再看他时,竟发现他耳廓通红。
我心下一颤,“这是怎么了?”
他吞吞吐吐道:“那日为你清理伤口时,不慎瞧见你锁骨下有道伤疤,似是陈年旧疤,这几日我便照古法做了这祛痕膏,你每日涂抹一次,或可见效。”
那是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疤,长三寸有余,是淬了毒的箭伤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伤在左侧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