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吸引了不少食不果腹的贫苦人来争抢。
公主府内,琉璃夺光,明灯高照,其日设宴九十席,宴请宗室大臣,又兼得乾隆和富察皇后亲临公主府,亲自为公主和额驸主婚,给足了和敬体面,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天家富贵,万千气象,这是乾隆十二年这场盛大婚礼留给年幼雪生心头的剪影,他混在傅恒送礼的队伍里来了公主府,雪生难得出门,因此事事小心,步步留意,却时运不济,被小纨绔多隆堵在了后花园。
多隆跟随父亲来赴宴,他们家送和敬公主的礼中有一只颇为珍稀的银绒猫,但多隆被母亲宠坏了,素来是个没轻没重的人,竟离了席偷偷将猫放出来玩儿,谁料猫受了惊吓跑丢了,顺着它跑走的方向一路寻来,恰巧遇上了在廊下逗猫的雪生,多隆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让小厮拿了雪生,要打他。
推搡扭打下,不慎将他的麒麟玉璧甩到了地上,多隆好奇拿来一看,只觉那白玉璧触手温润,如脂如膏,几无杂质,琢工亦是精美绝伦,正面透雕麒麟献瑞纹样,神情傲然,鳞爪飞扬,惟妙惟肖,足下似有五色祥云缠护,在雪后微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竟比自己佩的还要好些。
雪生见玉璧落到对方手里,不顾他被人死死摁在地上,情急道:“这是我的,还我!”
多隆冷笑:“你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一个小奴才,哪来的好东西,怕不是手脚不干净,打哪儿偷来的吧。”
雪生年纪到底还小,气得满脸通红:“这就是我的东西,我爹娘留给我的!你凭什么污蔑人!”
“凭我是郡王爷的儿子,你不过是个贱奴才罢了。别说拿你的东西了,就是打死了你,又能如何?”多隆拿着玉璧的穗子在雪生面前轻轻一晃,轻蔑一笑:“这东西,我就砸碎了,也不会给你的。”说着,不顾雪生的挣扎和哭喊,就要把玉璧往不远处的池子里扔。
“住手!”不远处传来清泠泠的声音,多隆闻言一愣,回首来看,只见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台阶上,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和两个使女,正是紫薇。
多隆见对方乳臭未干,翻了个白眼:“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紫薇也不说话,她骨子里到底不是小孩子,走上前,用力推了多隆一把,多隆也不过七八岁年纪,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嬷嬷被紫薇吓了一跳,快步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哎呦,小祖宗,你可仔细着。”
紫薇缩在嬷嬷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说出去的话却格外厉害:“他是奴才,你是小王爷,所以你可以随便打他,那我打你,也是一样的。”
多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又气又急,居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一个身量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打了觉得丢脸,还是因为摔疼了尾巴骨才哭的。但他那群随从可不是没眼色的,看出紫薇来头不小惹不起,放开雪生,忙不迭得上前把小主子扶起来,收拾干净,又将那块玉璧撇下,一溜烟跑了。
雪生生得瘦小,被几个精壮小厮连打了好几拳,血气上涌,眼前已是一片漫漫黑翳,但他仍挣扎着要爬起来,去拿玉璧。
紫薇心生不忍,她从嬷嬷怀里挣脱出来,走到了雪生面前,递了一块雪白柔软的帕子给他。
雪生勉力抬首,俯仰之间,恍如天光破晓,眼前阴翳渐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巴掌大的可爱小脸,一双秀气桃花眼明媚灵动,仿佛融化了秋水的神韵,一身绣折枝玉兰的红裙更衬得她粉妆玉琢,肌骨莹润,见之忘俗,可以想象,待她长成后,会是何等清丽超逸的美人。
她若浮云端,他卑如尘泥,巨大的落差让雪生心头生出一股漫无边际的不真实感,他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敢接帕子。
紫薇看出雪生的犹豫,眨眨眼睛:“灵琐。”
灵琐会意,将那块麒麟玉璧拾来,擦干净给了紫薇,紫薇用帕子将玉璧包了起来,复递给雪生。
雪生接过玉璧,一把攥在手里,泪几要涌出。良久他抹了一把泪水,嗫喏道:“谢谢,今天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紫薇好奇道。
“我姓李,名雪生,在傅恒老爷家当差。你为了我出头,若是那个小王爷寻你麻烦,便是我连累你了。”雪生抿着唇。
“他不敢。”紫薇快活得眨眨眼睛。
雪生一愣:“你是哪家的?”
紫薇小手一指:“那就是我家。”
循着紫薇指的方向望去,越过公主府的琉璃瓦,飞檐角,正是宫城的方向,目光所穷之处,是连绵不断的琼楼巨阙,嵯峨高阁,薄薄的积雪流连其中,而宫墙那若隐若现的朱红,便成了此间素净乾坤最好的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