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只怕为时过早。”
乾隆来了兴致:“哦?朕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起死回生法?”
夏雨荷微微一笑,默默落下一枚白子,乾隆定睛一看,却发现夏雨荷之前不起眼的那块白棋竟将那一片死棋首尾连接起来,以至于她白棋两片眼角虽被夺,但乾隆的黑棋已然无法破局,竟成了罕见的“盘龙眼”之局。
乾隆微一愣怔,不觉叹道:“须臾之间,翻转生死。你这一手,妙极。”
“皇上棋风向来大开大合,挥斥方遒,今日这局却瞻前顾后,斟酌再三,可见皇上心有踌躇,雨荷斗胆,愿为皇上排忧解难。”
乾隆起身拂开棋子,走到窗前,启窗遥望着月色,目光幽幽:“什么都瞒不过你,最近太后和朕提了立后的事,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夏雨荷垂眸片刻:“孝贤皇后丧期已经满了一年,后位不定,六宫不宁,太后提立后之事,也是为了皇上考虑。”
“太后提的人选,是娴贵妃。”
夏雨荷立刻明白症结所在,有孝贤皇后珠玉在前,乾隆对后继的娴贵妃是怎么看也不甚满意,至亲至疏夫妻,前世的那拉皇后,正是因为乾隆这种态度而产生了诸多心结,而这些心结,最终把她变成了一个尖锐而难缠的人物,终至悲剧。
“近来妾身读庄子齐物论,里面有一句倒让我颇有几分感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细细想来,孝贤皇后又何尝不是这般,她虽去了,可妾身总觉得,她又一直都在,她在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里,在史官的笔下,在皇上的心里,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皇上,这就够了。”
在兰时的晚风里,旖旎的月色下,她的身影仿佛初绽的花信,轻盈翩然,如真似幻。
乾隆默然回首,清俊端方的脸上依然是平静无波,但唇边已经勾起了一丝温柔的弧度。
时间不会说话,却默默回答了所有问题,也渐渐淡去了满腔愁怀。
乾隆十四年八月,乾隆大封六宫,晋封娴妃辉发那拉景媛为娴皇贵妃,摄六宫事,愉嫔海如沁为愉妃,舒嫔纳兰旖雯为舒妃,剩下位份低的常在、答应得了晋封,涨了俸禄,解语也顺利借着这股东风,进位贵人,赐封号令。许是因为她原先服侍过夏雨荷,又曾是皇后身边人,乾隆待她也是青眼有加。然而最令人瞩目的却是静嫔夏雨荷,不,现在应该是静贵妃了,合宫没有人能想到,夏雨荷居然会被乾隆从嫔位连跳两级,超拔为贵妃,这晋升速度,也不比当年世祖的孝献皇后董鄂氏逊色了。
太后觉得乾隆未免过于钟爱夏雨荷了,略提了几句,但被乾隆三言两语堵了回来,无非是夏雨荷秀毓名门,淑慎知礼,克娴内则,又育有紫薇和永玥这对麒麟儿,深慰朕躬,这些理由看似堂堂正正,但都不是违背祖制越级晋封的理由,但太后心里明镜似的,什么祖制、规矩,都抵不上皇帝的偏爱,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乾隆本来也是个只要他觉得有理,那就是有理的个性,何况夏雨荷进宫六年,她的教养、品貌,行止都让太后挑不出一点毛病,实在担不上红颜祸水的名头,更犯不上和乾隆较劲,也就随着他去了。
乾隆对夏雨荷的格外优容,落在娴皇贵妃眼里,则是乾隆另一种变相的不满,她已经位次摄六宫事皇贵妃,但她心里也明白,她这个准皇后的位置得来的到底有多侥幸,名利似汤浇瑞雪,荣华如秉烛当风,高处不胜寒,可她辉发那拉景媛,偏偏就要逆流而上,给自己和家族挣出个锦绣前程来。
紫薇听到自己额娘越级晋封贵妃的喜事,在高兴之余,心里亦存了几分隐忧,夏雨荷闻言,只是温柔地抱着女儿,循循善诱:“紫薇,你觉得你的皇阿玛是个什么样的人?”
紫薇歪着头,陷入了沉思中,作为父亲的乾隆,对她一向是疼爱有加,仁慈包容,但她不常接触的另一面,则是他作为皇帝的专擅、冷酷,多疑,陌生地让人害怕。
见女儿低头不语,夏雨荷只是轻声道:“紫薇,额娘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希望你记住,你的皇阿玛不仅只是皇阿玛,他还是大清的天子,他享有天下,操生死大权,杀伐果断,所有人都先是他的臣子,然后才是其他的身份,没有什么能凌驾于君权之上。所以,你最重要的,始终是你自己,而不是谁的女儿,亦或是谁的妻子。”这是前世的夏雨荷耗尽一生得到的答案,她为乾隆所奉献的一生,只是一个男人的风流韵事里微不足道的注脚,留给她内心的,只有被尘世所离弃的血泪和痛楚,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因为乾隆的这份偏爱而产生错位的认知。
紫薇依偎在夏雨荷的怀里,静静得聆听着母亲的平静而舒缓的教诲,不知不觉,花已睡去,闲梦悠远,荷塘之前,长风之中,菡萏初生,薜荔浓郁,而天空是一片通透明净,莹然生辉,正如十八岁的夏雨荷所看到的那样,而这也将成为紫薇的未来人生中所一直期待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