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妃沉默不语,顺手取过一个蜜橘来,慢条斯理的剥着。
一旁侍候着的媋和慌忙跪了下来:“娘娘您的手金贵,做不得找个。还是奴婢来吧!”
柳妃唇角扬起了些许,将那个剥了一半的蜜橘递给了媋和:“那便你来吧。”
媋和殷切的处理好了橘子,又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娘娘请用。”
柳云绮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何要突然下跪,也依葫芦画瓢的跪着。从她那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柳妃一下下敲在椅子上的手,和媋和微微发抖的身子。
柳妃轻笑一声接了过来,取了一瓣正要往嘴里送,却突然之间发作了。
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媋和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她也不敢去捂,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伏在地上连连告罪。
柳妃擦了擦手,冷哼一声:“没眼力见的东西。”
陈明尹知道,柳妃明面上是在责骂这个宫女;然而字字却是在敲打她们母女两,顿时跪的更加恭谨。
殿内正是一片死寂之时,突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陈明尹有些惊慌的看向女儿,也顾不上哄她了,忙拽了她一下:“快住嘴!”
柳妃语气生冷:“绮儿,好端端的你做什么要哭?是怨本宫招待你们母女,招待的不好吗?”
柳云绮哭的抽抽噎噎,吐字却清晰:“姑姑,绮儿的衣裳破了一个口子。”
柳妃原本倒还在气头上,听她这么说,反倒有些愣住了:“破了便破了,不过一件衣裳罢了。你可是我柳成珠的侄女,要多少料子不成?别尽学外头那些小家子气。”
柳云绮的两行眼泪仍挂在脸上:“可是这件,是您,是您给我做的。”
这句话一出口,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登时哭的更大声了:“绮儿平时总是舍不得穿,本来想今日穿着您做的来看您,谁知道却破了!都是我不好。”
媋和有些惊惧的看着柳云绮。
她想这位柳姑娘大抵并不知道,柳妃如今脾性暴躁,最厌烦听别人哭,也没那个耐性去哄别人。而且柳妃喜怒无常,便是柳云绮是她的侄女,也不该如此放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柳妃居然真的沉默了下来。
柳成珠的目光一寸寸移到柳云绮的那件衣裳上,又一点点柔和下来:“还真是本宫当年替绮儿裁制的。”
当年她被皇帝看中,即将入宫;还只有五岁的柳云绮整日抱着她。小小的一个孩子虽然不哭,那双眼睛却一直眨巴着看着她,委屈至极。柳妃也是十分舍不得这个侄女,亲自动手替她做了件衣裳。她当时已是皇上的妃嫔,怕自己的兄嫂阻拦,还是偷摸着做的。原本想着柳云绮一个孩子哪懂什么,估计早不知扔到哪处去了,却不成想还留着。
甚至到了最后,柳妃亲自起了身,到了柳云绮旁边将她扶了起来。
媋和麻利的递上了一块帕子,柳妃哼笑一声接了过来,轻柔的替柳云绮擦去了眼泪。
“姑姑便说吧,你还是同幼时一般娇气。不过一件衣裳,也值得你哭一鼻子。”
陈明尹适时在一旁插嘴道:“我还怪道呢,我说今儿这孩子便不要穿我挑的,非要穿这身。也难怪,到底这孩子从前也算娘娘您带大的,自然和您亲近。”
柳妃轻叹一声:“本宫也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念旧。这么久的一件衣裳了,居然也还留着。”
她半嗔的看向陈明尹:“大嫂也真是的,眼见着自己的女儿哭了,也不赶紧哄一哄。快快快,赶紧起来抱抱绮儿,本宫可多年没哄过孩子了。”
陈明尹顺势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有些酸痛的膝盖,上前来轻轻搡了柳云绮一把,示意她别哭了;又调笑道:“娘娘既是不会哄孩子,眼下就该拿绮儿试试手。否则将来您的皇子公主一个个生出来了,岂不是要手忙脚乱了!”
柳妃脸上顿时如飞了两朵红云一般,娇笑道:“大嫂最会哄人!”
气氛终于和乐融融了起来。
柳云绮抱着柳妃的胳膊撒娇道:“绮儿上宫里时听媋和姐姐说,她最擅长针线活;您身上许多东西都是她做的。不如叫媋和姐姐替绮儿补一补吧?”
柳妃不屑道:“你可是我道侄女。她不过一个宫人,也配你叫她一声姐姐。”
她话虽这么说,却仍是喊了媋和起来:“既然绮儿抬举你,那你就替她补补。”
媋和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眼的下去取了针线回来。也没见她怎么动手,那个洞便已经不见了。
柳云绮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又抱着柳妃的胳膊:“绮儿一定好好留着这身衣裳。”
陈明尹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含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
也许是因为许久未见,陈明尹总觉得自己这位小姑子貌似一下子老了许多;虽说有底子撑着,但已隐隐有了未老先衰之势。
到底是当年相伴数年的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