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小暑,晴,诸事皆宜。
方雅竹坐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第一次见了自己的当事人曾家诚。
戴着手铐的男孩子,虽然不帅,却长得干干净净。既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也没有青春期男孩常有的桀骜不驯。这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男生,扔到人堆里,可能就找不着了。可偏偏这么一个青春年少的男孩,却长着一双沉寂的眼,深沉得不见一丝波澜。
收回视线,方雅竹润了润嗓子,介绍起自己,“曾家诚你好,我是秉志同心律师事务所的方雅竹律师,你案件的指定辩护人。我今天来呢,是希望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也向你介绍一下有关的法律法规。我们在接下来的庭审过程中,就是一起努力的伙伴了,希望我们能互相信任,一起查明案件的事实真相。”
清柔的嗓音,透过会见室的防护栏,传了过去。
曾家诚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回应。
方雅竹没有气馁,她继续做着努力,“你归案后除了说认罪而外,没有任何口供。我想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呢?”
回答她的,只有一室寂静。
“我是你的辩护人。我的工作就是维护你的权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立场。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面对拒绝的高墙,方雅竹不由得急切起来。
通过阅卷,她始终觉得这个案子中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虽然还没有找到关键点,但她知道,如果要还原案件事实,必须要查清楚,曾家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发生案件中的巧合?
她想查明案件真相,她需要曾家诚的帮助。
“你和朱聘婷之前是男女朋友关系,一分手了,你就那么恨她吗?要找这么些人一起报复她?当天在操场旁的器材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雅竹着急地追问道,她想从受害者的身份入手,撬开曾家诚的嘴巴。
可是,她收获的,只有沉默。
曾家诚从进门到现在,一动不动。
沉默与拒绝,写满了他的全身,他仿佛一个黑洞,静静地呆在那里,吞噬着周围一切光亮与声音。
“曾家诚,你不想弄明白真相吗?你就愿意这样眼睁睁看着朱聘婷,不明不白地死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见这个男孩的第一眼,方雅竹就认定他不可能是凶手。
或许是因为男孩的脸太过干净,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太过晴朗,又或者是她在男孩身上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她依据心中的直觉,问着远超证据的问题。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室孤寂。
男孩不为所动。
挫败、挫败、还是挫败。
可方雅竹还是不想放弃。她知道,有些人封闭了自己,除非找到钥匙,否则门永远不会打开。
“曾家诚,我会继续去寻找证据。无论你开口还是不开口,无论你在意还是不在意。不仅是因为你,更是为了那个叫朱聘婷的女孩。我们需要真相!”
方雅竹的眼里,满是诚挚的恳求。她希望,眼前这个男孩能给她一丝回应。
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今天这场会见,彻头彻尾的失败了。强打起精神,她起身按铃,等侯狱警将曾家诚送回监室。
她静静地理着卷宗,曾家诚静静地跟着狱警离开,会见室又恢复宁静。
夏日的阳光,总是格外灿烂。
走出看守所,方雅竹就被墙外刺眼的光线,照得眯起了眼。戴上墨镜,遮住眼中的狼狈,她又变成了方律师。
是的,她是方律师。梦中叱咤风云、追求正义的大律师。
所以,继续努力!
回到律所,方雅竹将今天的失败写在小纸条上,放进了她珍藏的失败盒。
这是她自己做的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她每次的错误、失败、伤心、难过,所有所有负面的东西。
每当盒子满了,她就把盒子里的这些小纸条翻出来,一张一张进行清理。
如果是已经纠正的错误,那张纸条就可以被放进碎纸机里。
如果是已经忘掉的难过,那张纸条就会被画上一个大大的爱心,然后被她亲手撒掉。
如果是还没被克服的缺点,她会找张漂亮的纸笺给重新誊抄一遍,让自己再记牢一些。
如果是最最难忘的痛苦,她会把纸条折进漂亮的千纸鹤里,放在盒子的最里面。
每一次,盒子会慢慢装满。
每一次,盒子会慢慢空掉。
每一次,盒子的最最里面,都躺着一只紫色的千纸鹤。那是妹妹亲手折给姐姐的礼物,装着雅竹最大的失败。
轻轻盖上盒盖,方雅竹将失败隔绝在了过去。
她打开电脑,继续分析手中已有的证据,对每份证据逐字逐句仔细推敲。
为什么曾家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