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跳动几下,蓦然发亮,坠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师兄?你睡着了吗?”
“……又做什么?”
那边的语气微沉,掺杂着淡淡的无奈。
易云回确实烦躁,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被她吵醒了,折腾半夜都没能睡上半刻,一听到她的声音额角便隐隐作痛。
坠玉委屈巴巴道:“师兄快来救我!义庄那老东西请了个老道,合起伙来算计我们,把我们关在一个瓶子里。这里好黑,我害怕……”
易云回清醒了一大半,声音变得冷肃:“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昨日那个义庄,我听到那老东西说要把我们炼成活尸,今天就要炼。”
她装模作样地哭起来,如受伤的小兽般呜呜咽咽,“那老道狡猾得很,还打伤了我,你可要帮我杀了他,把他的头拧下来,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易云回揉了揉额角,无视了这一番血腥的要求,极力按耐性子问道:“伤到何处?”
“腿,他打断了我的腿,我现在走不动路了,一动就疼呜呜……”
槐泽借着符纸散发的淡光,看了眼她大喇喇翘起来的完好无损的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闭嘴。
“你……”面对坠玉头一回示弱般的哭声,易云回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放软姿态,语气微僵:“别哭了。”
坠玉没听见一般,假惺惺地继续演,眼角却无一滴眼泪。
这哭声使易云回心烦意乱,他重重地揉了揉眉心,不得不拿出师兄的架子,冷冷斥道:“别哭了,我这便过去。”
又补上一句:“你安分些,不要再与人生事非,否则再叫我也无用。”
坠玉抽抽搭搭,倒乖巧地应了。
待传音符熄灭,她随意地丢弃一旁,意味不明地弯唇一笑,心安理得躺下睡大觉。
这一边易云回起身穿衣,拿了剑打开门,却正好碰见杨芙萱的侍女匆匆赶来,面色焦虑。
“世子快些去看看我们姑娘吧,姑娘昨晚不知怎的起了烧,一直说难受,现在人都迷糊了。”
易云回顿足,“请大夫了吗?”
“已经让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
易云回稍一犹豫,还是跟着她去杨芙萱的房间。
杨芙萱确实是病了,面色苍白,额上冒出虚汗,躺在被褥中神志不清,嘴里一直低声唤着表哥。
“阿芙,”易云回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去探向她滚烫的额头,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忧,“现下感觉如何?”
“表哥……我无事,不用担心……”
她费力掀开一点眼帘,模糊中看见那熟悉的俊朗眉眼,心安了一半,又迷迷糊糊睡去。
易云回用方帕拭去她额上细汗,掖好被角,动作有意放轻。
他心里挂念着坠玉那事,见侍女通报大夫已到,稍稍放心,正要起身离开,最后看向杨芙萱的那一瞬却察觉到了不寻常。
她的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黑气,不细看很难发现。
他心中莫名地沉下去,伸出二指探上她的细腕,从指尖灌入绵绵不绝的灵力,在她全身经络游走一遍。
阴冷森然,霸道强劲,是魙气。
易云回收手,五指缓缓紧握成拳,狭长的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冰雾。
好一个坠玉呵,到底是什么也没变。
坠玉在瓶中睡到不知今夕何夕,正美滋滋地做着梦,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被瓶子一口吐出来。
易云回与那黄袍老道一齐在跟前站着,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两人的神色都很平和,老道一挥拂尘,将玉瓶收起。
“既然是误会,那便到此为止吧。”
易云回微微弯腰,拱手道:“晚辈谢过道长。师妹顽劣,日后一定勉力管教。”
老道微微摇头,挥手造出一个结界将两人包围。
“既然几百年后我们又见面了,那便是有缘,竟如此,我也提点你两句。”
易云回诧异,很快敛眉低头:“请大师指点。”
坠玉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声音,好奇地把耳朵凑近,正大光明地想要偷听。
老道细细端详着她,叹息道:“是唤作坠玉吧?这名字还是当初我给她取的,百年过去,她长大了,我反倒没认出来。”
“……”易云回握着剑鞘的手不觉地收紧,面上的惊异不能掩饰。
“一百多年前,我尚在昆仑山上修行,曾有一伤势惨重的少年在夜里上山,爬了两千七百三十八阶,到我门前时已是奄奄一息。”
老道捋了捋雪白胡须,慢慢回忆着那时的场景。
彼时昆仑山上风雪大作,他打开门,只见一白袍少年跪在石阶下,形容憔悴,肤色冻得发青,袖口衣摆血迹斑斑。
少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