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我的罪名会牵累大家。”
苏瑾然自嘲般笑了笑:“所以父亲答允了周钧,赔了我母亲的遗物,更不知要将我送往何处,对吗?”
“我原以为,父亲终于善待我一次,怪不得今日是大嫂前来接我。”
她擦了擦泪,身处温热的车厢内,却徒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冷意。
朱月云推开小窗向外看了看,转过头,对苏瑾然道:
“我方才说感到此事奇怪,就在两日前的深夜,一人突然出现在父亲院中,他只对父亲说了一句话,要他明日原话转述给周钧,声称不出一日府衙便会放你出来。”
“父亲原本不信,但是苏家也不能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周钧随意宰割,父亲便依言照做,果然,今日申时府衙便突然来报,已经可以接你出牢。”
苏瑾然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什么人,一句话,便能令周钧答允放了她。
“大嫂,你可有看清那人什么相貌?”她脑海中反复思索,却没有丝毫印象。
朱月云凝紧双眉努力回忆:
“夜太深了,看不清,只依稀记得那人身型看起来很高大,随着带着一个侍卫,只一眼,便让我不敢再看第二次。”
苏瑾然彻底懵了,她自小在苏宅院中长大,从未见过什么陌生男子。
是谁,在她跌落尘泥时,突然将她从万丈深渊重新带回?
车厢内陷入沉寂,只能听到车轮压过石板的辚辚声,苏瑾然轻轻推开一角车窗,赫然发觉眼前并不是回苏宅的路。
“大嫂要带我去何处?”
朱月云却并未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反而一把握住苏瑾然双手,目光中燃着火:
“二妹妹,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被周家如此欺辱?你生母的遗物还在周家,难道你要如此忍气吞声?!”
苏瑾然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原本戴着一个珊瑚镯子,赤红色,无比明艳,是当年母亲临终前亲手为她戴上的。
几日前,在松鹤堂内,婆母借她生母出身阴阳怪气要她摘下镯子,放在明辉轩。
她当真是懦弱,竟然真的取了下来放在屉子中。
“不,我并未毒害婆母和周钧那位有孕的妾室。”
朱月云却蓦然一怔,满脸疑惑:
“什么?周钧居然还有一位有孕的妾室?!”
“是,他将那位妾室藏得极好。”苏瑾然声音暗了下去。
“府衙案卷上只记载着,苏氏庶女槿然毒害婆母,并无什么有孕妾室啊。”
大嫂话音刚落,马车稳稳停了下来,车门上响起两声敲击,小厮在外轻声回禀:
“大小姐,已经到了。”
苏瑾然轻轻推开小窗,看到门扉上挂着一个喜气盈盈的招牌,上面描着四个烫金大字——鸿运客栈。
朱月云为苏瑾然拢好遮面,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放心,这家客栈是我亲爹年前盘下来的,如今归我管,我已命人备了最舒适最隐蔽的上上房,你且在这住下,其余的我们从长计议。”
苏瑾然突然有些迟疑,伸手拦住要开车门的大嫂,静静地看着她:
“大嫂,我与哥哥并非同一生母,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朱月云同样看着她,一双杏仁眼突然升起些许凌厉:
“槿然,大嫂并非没有私心,公公婆母出身商贾,朱氏镖局起于草莽,公爹今日受周钧胁迫答允条件,然而往后呢?”
“只要你的罪名一日没有昭雪,苏家便会受周府胁迫一日,你母亲的名声也会被人诟病,明日,便是你母亲的忌日了。”
苏瑾然咬着下唇,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绝不会让周钧得逞,我母亲的遗物,我也要尽数拿回来!”
……
安顿好苏瑾然,朱月云倚着客栈的栏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公爹本来今日要将二妹妹送往乡下老宅,随便寻个人家打发了,是她自作主张将二妹妹接到客栈。
毒害婆母这等恶毒之事,二妹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公爹惧怕周府的权势,条件答允得极快,可她们朱氏镖局不怕!
朱氏镖局的镖师们走南闯北,什么事没遇过,什么人没见过。
就周府那些肮脏事,她朱大小姐动动人脉,花些钱两,总能挖出些什么秘闻!
夜色已深,掌柜得喊朱大小姐一同核账,她应了一声,刚起身,目光却被一辆停在客栈暗角处的马车吸引。
那辆马车通体玄色,隐匿在深夜中,若不是车帘上若隐若现的描金纹样,映着客栈檐下的灯笼暗自闪烁,她当真是无法察觉的。
只是,这辆马车竟然有些莫名的眼熟。
好似……好似那晚深夜突然出现在公爹院中的人,从苏家后门离开时便是上了这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