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砚……顾念望着眼前这道挺拔的背影,他阔步如风,丝毫没打算等她一等。
他昨夜扔下她独自离去,她想问他昨夜去了何处,却不敢不能。
这阵烦闷在她心底冲撞,不知为何又带起了不适,她的胃开始搅在一起,翻江倒海那般,她只能强撑。
穿过最后一道游廊,谢砚总算停下步子。
他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顾念脸色苍白,不免蹙眉:“你怎么了?走几步罢了,脸色竟这般差。”
顾念低声道:“不是的,是因为……”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管家已迎上前,“世子、少夫人,侯爷和长公主已在堂内等候。”
谢砚稍稍颔首,朝她伸出手,顾念再没机会解释。
正堂之上,顾念总算见着了两位贵人。
因是新婚喜事,谢震和李玉真都换上了新装,二人贵重典雅,顾念打眼一瞧,谢家长辈眉目慈善,看起来并不难相处。
大盛朝子民成婚当日虽不得见家翁,可定亲前必然已提前见过未来媳妇女婿,绝非真正的陌生人。
只因这门亲事实在特殊,皇帝御笔赐婚,婚前见与不见都无分别,所有规矩礼法都已抛到一边。
李玉真本还很好奇这位顾家姑娘的样貌,可贸然传见又怕让人以为侯府高人一等,没过门就立威,吓着姑娘家。
昨日大婚,谢震还打趣她说,念叨这么多天,我瞧着倒像是你娶媳妇儿,现下人坐在别院,你不悄悄去看一眼?被李玉真捶了几拳作罢。
直到此刻,顾念垂眸站在堂下,李玉真不由暗叹她的好容色。
转眸又瞧见顾念头上戴了那枚玉簪,心下一喜,可再抬头看仔细,却见谢砚披了件暗沉沉的外衫,打眼一瞧,里头竟是练功服,简直毫无规矩。
她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谢震已板起脸:“谢少珩,你这身衣裳算几个意思?”
谢砚却信自接过婢女呈上来的茶水,先端过一杯,上前递到谢震面前,见他不接,倒也不急,直接转头面向李玉真,面上泰然自若。
李玉真不想在媳妇进门当天替儿子长脸,可又怕新婚头一日起了不愉快,难免让彼此下不来台。
她犹豫片刻,接过茶水没喝,面无悦色地盯着谢砚。
她与谢震从来夫妻一心,在教养儿子这件事上就更是同进同出。
谢砚抬眸望向双亲,维持着恭敬的姿势,只说:“父亲莫怪,我今日晨训稍迟,恐耽误敬茶时辰。”
谢震刚要发怒,李玉真却瞧见顾念脸色发白,以为她被吓着了,忙佯作咳嗽,吸引过谢震的注意。
她悄悄朝顾念那边使了个眼色,轻缓地作了个摇头劝阻的动作,谢震一口火气憋在心头,最后只得往下压,伸手接过了谢砚敬茶。
谢砚敷衍了规矩,沉默着退到一旁。
顾念被钱嬷嬷悄悄推了一把,这才顿着小步走上前。
谢震是个武将,身上缺了些儒雅斯文的气质,可整个人瞧着格外随和。他正了正身,努力露出和善的笑意,静望着顾念。
她谨慎地将茶盏递上前,顿了顿,小声道:“见过公爹。”
谢震笑意明显,音如洪钟:“好,好!”
顾念沉息,又端起第二杯茶,转向李玉真。
李玉真笑容灿烂,止不住想让顾念走近些,她迫不及待地接过茶盏,又听顾念默默:“见过婆母。”
她当即眉开眼笑:“乖!”
李玉真年少时性情活泼外放,又因从未吃过苦遭过难,她为人妇多年,心境却更加豁达简单。
她饮下一口,搁了茶盏,拉过顾念的手让她走近几步,仔细瞧了瞧她头上的发簪,柔声道:“这发簪衬你的肤色,我果真没选错。”
顾念讶然抬眸,二人无意中对视,李玉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谢砚在旁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只是顾念腹痛难平,她又不忍拂去二位长辈的善意,只能咬着牙,耐心应答着李玉真嘘寒问暖,不觉间脸色却越发苍白。
李玉真只道她头回见生心底紧张,没多留她闲聊,交代了几句,便找了个理由叫退。
顾念告别公婆,随谢砚离开正堂,她不由抬头望天,天高云阔,一派安宁,似乎是个好兆头。
这门仓促而意外婚事终于落定……
她沉默着跟在谢砚身后,才过一道拱门,远远瞧见秦仲文已等在连廊尽头。
谢砚脚步一顿,觑着低眉顺眼的顾念,总觉她浑身透着丝虚伪。
他不免心烦,冷冷道:“你记得路么?”
顾念怔了怔,察觉谢砚语气不善,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
谢砚:“回去吧。”
顾念记起他有事需外出,又默默应了一声,犹疑着提步朝前,也不管方向对错,匆匆路过秦仲文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