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由你父母,也算给他们一个交代与念想,只是……”
对面的少君发出个意味不明的轻笑:“他们都没要吧?”
延维讶异她的冷静,终于还是和盘托出实情:“老朽拜访吉光帝君时,他已为少君身故大病多日,见到仙丹更是泪如泉涌,言到不忍见,老朽便去寻了少君的母亲,她也说无颜面对少君,后来……后来成饶神君大婚当日,夫人闯进去,说要替少君偿命,也就在那天,大劫突然降临,不光是他二位,那一天陨灭了无数仙神,吉光一族和幽昌一族都……”
尽数陨灭。
延维默默看着肃霜,她毫无反应,连先前那点儿压抑的平静都消失了。
“老朽后来发觉少君神魂融入仙丹,实乃意外之喜,可惜少君父母未能得知……”
肃霜不等他说完,起身行礼道:“多谢帝君,我告辞了。”
“少君要去哪里?”
“我得找到盒盖。”
她给延维说盒盖的事,那是一只以为自己特别聪明其实有些糊涂、看似粗暴实则更粗暴的小兔兔。仙丹跟锦盒在涂河龙王的藏宝库房里待了一百年,日日相伴,天天斗嘴,为彼此打发无聊。
延维皱眉道:“这兔子……好生奇怪。”
当然奇怪,一只妖被仙丹滋养成了锦盒仙兔,要说奇怪,神魂融入仙丹还成了精才最奇怪。
肃霜笑了笑,却听延维又道:“依老朽看,盒盖依托仙丹才得复苏,它与你的联系比你想得要深,你感觉不到它,它却多半能感觉到你在何处,说不定它过几天就自己找过来了,何况——”
他正了神色:“少君,你初得身体,神力不稳,可愿随老朽修行?”
“我留下,对您的道之心并无益处。”肃霜声音很轻,“我能依附仙丹重活一场,已是造化,即便当年的吉灯没有落入您的炼丹境,只怕也活不了多久,您不用自责。”
延维以七成神力换来再见一面的缘分,已是圆满,旧缘里再生出师徒的新缘,于他便是负累,没有必要。
延维柔声道:“吉灯少君可知,你现在既非寻常丹药精,亦非吉光神兽,正是混沌时,也是最危险时。须知现在天界已非原来的天界,你这样去天界是死路,在下界游荡亦是死路,何况你双目不能视物,何不留下?至少先把身体的残缺补全。”
肃霜不由默然。
风雪灌进洞窟,冰冷的雪花扫过耳廓,许久不觉这风,许久不觉这冷,许久不见天日的吉灯少君,又一次站在天地间,又一次去无可去,归无可归。风雪依旧茫茫,她也依旧连雪片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已经不叫吉灯,也早就不是少君了。”
许多年前流淌在母亲那场宴席上的凡人歌她一直没忘,质朴的歌声从“七月流火”唱到“九月肃霜”,成为仙丹窝在龙王藏宝库孤零零的那些年,她想起最多的,不知为何却是这首歌。
“千年万载,灯灭了再亮,我醒于九月,所以叫肃霜。”
她转过身,朝延维躬身行礼:“弟子肃霜,拜见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