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慕长玉打翻了照月白示好的丹药,褐色的圆丸滚落一地。
“我想救我娘。”慕长玉抬眼道:“但不是用牺牲别人的办法。”
他想起金絮,笑了笑道:“照长老,你于我有养恩不假,但半妖一族不亡,我也轮不到你来养,不是吗?”
何况他很小的时候就成为剑客,去盗l墓,扎纸傀儡,靠自己赚钱养自己。
“你我之间,终究是仇大于恩。”
“至于剑骨,休想。”
那是金絮宁愿自戕也要替他守住的东西,他就算是死也寸步不让。
慕长玉的性子就是如此,清高不屈,和他爹娘一模一样。
照月白的希望被“休想”两个字彻底打碎,脸上维系的假笑也不复存在,他的嗓音寒若冰霜: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话音落,他的斗篷被风振起,强烈的灵力在周身翻涌,一条又长又细泛着电光的鞭子朝少年挥去。
“啪”地一声,血肉绽开。
慕长玉却不觉得疼,他睁开眼睛,面前的少女竖指捏符,明光微亮,映出她柔和的眉眼。
这是他画给她玩的穿墙符。
“现学现卖,厉害吧。”金絮的唇泛白,眼珠却漆黑清亮,她朝他笑,仿佛背上的疼痛不过如此。
慕长玉却看清了那道狰狞的鞭痕,他瞳孔骤缩,心脏像被人掐住,喘不上来气。
从前的大小姐金枝玉叶,指尖破点皮都要难过好久。
那样脆弱的人,竟也这般坚定地挡在他身前。
她青衫单薄,却又似山峦,无声地诉说着对他的偏爱。
慕长玉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在照月白第二道鞭刑如期而至时,与她转换了方向。
少年的怀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护着她,冰冷的唇轻轻擦过她额头,是无意的碰触,在危难之中却格外动人。
又是一声鞭响,他手背青筋微现,原来是这样疼。
慕长玉原本可以旋身躲开的,但这一鞭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惩罚他学不会守护印。
惩罚他让大小姐在眼皮子底下受伤。
“还真是情深义重啊。”照月白收回鞭子绕在腕间,似笑非笑地看向金絮:“你竟然没死?”
他打量着她,眸底涌出喜色:“这世间还真有不死之躯。”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金絮背后的鞭痕竟在慢慢复原,连唇瓣也恢复了血色。
“看来,天道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照月白又恢复了优雅从容。
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不死之躯是世间最好的容器,他要把这具身体抢过来,安放他妹妹的元魂。
慕长玉紧握着金絮的手腕,长睫轻垂,无奈地笑道:
“又是通玉凤髓体,又是不死之躯,大小姐你这样的体质,可如何是好啊?”
世人终究是利己的,一旦知晓金絮能不死,只会视她为妖邪,想尽办法除掉她。
这样的恶意,他早就见识过了。
所以,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除了他。
所以,照月白必须死。
“缩地成寸,移步换景。”少年从袖中滑出一张黄符,竖于指尖,运起灵力轻声念咒。
刹那间,幻术被破,所谓的牢房不复存在,只剩月色下的断壁残垣,燃烧干净的符纸落在雪地里,慕长玉拔l出少女腰间的剑,抬首道:
“大小姐,借剑一用。”
“你离远些,别让剑气伤了你。”
*
月色溶溶,雪景不化。
金絮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竖指结印,用源源不断的灵力构造出一道守护印。
如二十多年前,照雪青守护照月白那样。
只是照月白的身前身后,再无故人,他有了新的盘算,不再执着于剑骨,对慕长玉的下手也没了轻重。
只要把这碍眼的小鬼一除,金絮自然无处可逃,他虽然答应过慕以情,不杀她儿子,但废掉一个天才,并不算难。
如他妹妹那般,不也轻易夭折吗?
照月白凌空而起,聚气为剑,他已经很多年没佩剑了,但所有兵刃里,他最习惯也最喜欢用剑。
一瞬间,风雪为引,漫天剑雨如密不透风的牢笼,争先恐后向少年刺去。
慕长玉迅速跑上墙面,借力旋身而起,纤细的挽留剑薄如月光,在他手中灵活翻转,抵挡着冰刃,碰撞间泛起银光。
银光有一瞬落在少年眼睛上,只见他琥珀色的眼珠化作竖瞳,泛起点点金光。
与此同时,少年的身影散如光雾,再出现,已是在剑阵中心。
这天下的剑,只要他想,他就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