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随心宗再次热闹起来。
正道修士收到传信，信上说，通玉凤髓体出现在此处。
传信之人匿名，大家都没有怀疑那个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青年。
又或者说没有注意。
穿着各色衣袍的修士往里走，独独虞兮辰往外走，他很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生了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怎么看都不像幕后之人。
但这盘棋，又的确是他下的。
“公子。”背负长刀的红衣少女朝他走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在你眼中，所有人都是棋子吗？”虞归晚抬首看他，却在夜色下看不真切。
虞兮辰轻敲折扇，没有瞒她：“我要上位，所以照月白必须死。”
西南虞氏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他。
被师父踹下高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被族人审问，不留情面的耻辱他也没有忘记。
而他的确杀了上任家主，他同母异父的嫡姐，虞喜君。
起初，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随月生和照月白，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是他的师父，现在都死了。
所有阻碍他的人他都会想方设法除掉。借刀杀人是虞兮辰惯用的伎俩，事情是他挑起的，却往往能全身而退。
虞归晚后知后觉，大概两三年前，虞兮辰让她送过一封信给随月生，信上的内容是请随月生帮他在悬崖底下捞一个人。
被捞的那个是慕长玉。
少年身上有照月白想要的剑骨，却被金家庇护，金家身后是随月生，随月生背后是玄剑宗。
照月白不敢正面起冲突，但他要抓回慕长玉，于是，随月生成了必死的棋。
他原本不是照月白的敌人，却因为虞兮辰的布局，成了照月白的眼中钉。
或者说，是虞兮辰原本要对付随月生，却借了照月白的手。
现在，知道他秘密的都死了，他倒是干干净净。
两次布局，两次脱身，两次都是利用慕长玉，而他口口声声说最不愿辜负小师兄。
虞归晚只觉细思极恐，又见青年回眸，若有所思道：“那位金姑娘好像也知道我的秘密。”
不过没关系，她自己是通玉凤髓体，还要带着一个灵脉尽碎的废人逃命，只会凶多吉少。
等他们走投无路他再出面，慕长玉一定能记他一辈子。
装个好人并不难，难的是装一辈子。
虞兮辰手握折扇，朝远处拱手，也算是祭奠照月白，师父坏的清高，不懂伏低做小的人有多可怕。
隐忍两个字几乎贯穿虞兮辰一生，他难得松了口气：“阿晚，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是你的日子，不是我的。”虞归晚始终清醒，他对她特别，是要靠她续命，是因为儿时的血契。
他是主，她是奴。
虞兮辰看着她：“你的心情不太好？”少女很少说刺人的话。
虞归晚轻按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她难得焦虑，且隐隐作痛。
少女回眸：“在你的棋局里，百晓生也非死不可吗？”
虞兮辰点点头：“因为我舍不得小师兄死，但师父逝世，总要有人背负罪名。”
百晓生就是那个替死鬼。
是虞兮辰精挑细选的。
一来，他身中剧毒“不冠侯”，死期将至，没什么求生欲，二来，他和慕长玉不清不楚，果然是交情匪浅，好到愿意顶罪。
从百晓生来溪山别院找他，问慕长玉的下落那刻起，虞兮辰的棋局就已定下。
“这第三嘛……”虞兮辰负手走下台阶，清冷月色落在他单薄的肩头，这样羸弱如书生的人，也可以搅弄风云。
他弯了弯细长的眼角：“是因为我想要四海八荒塔。”
工于心计的人，从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
在他眼中，天地为盘，众生皆可以是棋子，包括他自己。
他可以伪装精明，假装愚蠢，戴无数张面具，但目的一定是往上爬，他要站得很高，高到没有人可以欺辱他。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虞兮辰偷偷看向身侧之人，阿晚永远不会知道，想百晓生死的第四个理由，是因为她太在意百晓生了。
他不想别人住进虞归晚的眼睛里。
*
月光之下，林远兮撒了平生第二个谎。第一次是为了逃婚而假死，抛下所有责任去寻仙问道。
实际上，家人都知道他说谎。
金絮还很支持他。
第二次，是在众修士面前指证百晓生，说他杀了照月白。
他知道自己在撒谎，各宗门也知道他在撒谎，因为百晓生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杀死照月白。
为了圆谎，百晓生当众摘下金凤面具，露出那朵鲜红艳丽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