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凉州城,前是宽渺沙漠,后是料峭戈壁,却因地处三河交汇,成了荒芜沙地中难得的绿洲。汉胡两地往来的游商都在此歇息,平日里清晨城门一开,阵阵驼铃声便响彻凉州大小街巷。
但如今已是辰时,城中却仍是静悄悄的一片。
主街上有家门面颇大的客栈,里头账柜边上倚着位红衣女子,漫不经心地吃着瓜子儿,同账柜后的帐房先生搭话道:“今日出什么问题了?为何还不开城门?”
帐房先生长了张白净书生脸,回道:“我差人去打听一下吧。”
楚潇才“嗯”了声,便听见门外传来几道骆驼啼声。
往外看去,只见两位游商从骆驼背上一跃而下,随意绑了缰绳,抖抖身上的尘土便迈步入了客栈。
“掌柜的,两斤牛肉,再来一坛好酒!”
楚潇笑了一声,丢下手里的瓜子,对帐房先生说道:“不必差人去问了。”
说罢便拎起酒坛朝着两位游商走去,扬唇笑道:“哟,今日可算开张了。”
刚落座的两位游商抬头望去,只见款款而来一名红衣女子,袅袅细腰若晚风垂柳,双腮脂香粉媚,一双若水秋眸顾盼含情,二人一时看得有些呆怔。
楚潇纤手一抬便将一坛黄酒按到桌边,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儿个是怎么了?都辰时了才见着有客,我还当今日不开城门了呢?”
一位瘦削些的游商见美人开了话头,忙攀上去:“掌柜的,你有所不知,前几日忆安军营的老将军忽然病死了!郡守担心压不住流匪,今日发了城关严查令,是以耽误到现在才陆续有人入城。”
老将军死了?
楚潇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面上却不显,盈盈上前为二人斟酒:“老将军西去了,让副将顶上不就完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瘦游商摇摇头,神神秘秘道:“凉州城乃边关要塞,听说圣上特意选派了新将军过来,眼下新将军还未到,凉州城无正将镇守,郡守难免紧张些。”
楚潇作了然状,仍耐心为二人招呼了酒菜,而后才回了账柜。
帐房先生听了几人的谈话,迟疑道:“也不知城关还要严查几日,这样下去恐怕会耽误事吧?”
楚潇并不接话,秀眉却逐渐蹙紧。
十年前,身为兵部侍郎的父亲离奇失踪,圣上认定他谋叛,下了圣旨要将楚家株连九族。彼时楚潇才刚及笄,拼着一口气想为父亲申冤昭雪,费尽心机逃出了京城。
她追寻着父亲的线索来到凉州,设法为自己改了名,又盘下这间客栈,经年累月地思虑周旋,终于积累下不少汉胡两地的人脉,明里暗里也多了许多替她办事的人。
眼见追查之事越发顺利,前些日子塞外传回快信,似乎是发现了父亲的行踪,楚潇接连派了几拨人出关去确认,眼下正是消息往来的紧要关头。如今突然开始严查城关,她手下许多人都见不得光,自然要耽误事了。
寻回父亲,为楚家洗净冤屈,此事已经拖得太久了……
正思索着,门外又有几道驼铃声渐近。
帐房先生抬头看向客栈门口,笑道:“掌柜的,你看谁回来了?”
楚潇回首望去,只见客栈外多了队骆驼,为首的骆驼上跳下一风尘仆仆的矮个子茶商,他随意将缰绳丢给手下,几步便跨入客栈中:“掌柜!”
楚潇收敛了眼中情绪,笑意嫣然起身相迎:“王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王老板忙不迭地阻止道:“不可,不可。”
他将楚潇送回账柜后坐下,压低了嗓音道:“掌柜的,你之前让我去图鲁州找的人,并没有找着,但当地有一些他留下的兵器图纸,本想带回来让你看看能否借此判断身份的,可是,可是……”
楚潇皱起眉:“可是什么?”
王老板有些难堪的样子:“可是今日城关查得太过严实,听闻郡守大人下了令,与兵器相关的一律不准入城,所以图纸被守卫搜出来一把火烧了……”
“岂有此理!”
楚潇气得拍案:“兵器图纸又不是兵器,郡守大人也太惊弓之鸟了!”
王老板也忿忿不平附道:“他若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却还偏私胡商!我亲眼瞧见郡守府上的人驾车接了一伙儿胡商,查都不查就直接入了关!”
闻此,楚潇心神一跳,下意识问道:“你确定是郡守府的人?”
王老板连连点头:“往日我卖给郡守府的茶叶,都是那人同我结的账,只是他今日穿得更朴素不打眼些……”
楚潇冷静了下来。
要说老将军西去,新将军未至,郡守大人生怕流匪作乱,严查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些年,汉胡两地大小摩擦纷争不断,比起流匪,更该提防的应该是胡人才对。
现下郡守说着要警惕流匪,却又包庇胡商,属实是管尾不管头,蹊跷得很。
城关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