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省事直接在原有木板上剜去牌记,再在新木料上刻好年月及自家书铺相关填充进去,以旧充新,吹嘘是自家校刊者有,夸耀自己重新校定了一遍的也有。
“是有这个可能。”黎蔓没把话说得太死,一来她不太清楚陆家刻书习惯,二来她习惯给自己留有几分余地。
陆闻砚慢慢抚摸着手下的书册,垂下眼:“先祖在时,陆家书版皆是请饱学之士重新校定,技艺高超者刊刻,如中途出现谬误,即重新刻整个书版,精益求精,方得善本。没曾想现在却是直接购置他人现成的,倒是剩了不少功夫。”
他言语中尽显不悦,黎蔓便知这是陆家书铺现在从别处购置书版来冒充自家新校定集子的意思。她不愿刻意触人霉头,只斟酌着语句说:“但汪求石那么一闹,这套《居士集》应该会出新的集子才对。”
陆闻砚的语气恢复往日的温和,摇摇头:“怕是我那未出五服的堂叔顾着去换驾新的马车,抽不出空闲去读亡羊补牢的故事。”
他此刻又平心静气,“上次严小将军生辰,我寻思着挑本兵书赠他,谁曾想应是店铺的伙计捎来时未曾留意,有两本粗制滥造之物也被混了进来,”男子本是爱书之人,对这种事显然格外在意,“如今看来,倒是一贯有之了。”
严小将军大名严智文,其父为禁军统领兼任骠骑大将军严广,严智文为其次子,现今在金吾卫供职,在年轻一辈里算皇帝跟前的红人。
黎蔓对眼前这人的交友小小吃了一惊,黎父和严父当年在京城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这不是眼下的要紧之事,她说:“二郎的意思是?”
陆闻砚其人爱绕弯子,还爱在背后杀回马枪,黎蔓已经做好了对方旁敲侧击、说话山路十八弯的准备,谁知这次对方倒是开门见山,“我已向父亲建议由郡主帮忙打理家中在京城的部分产业,这书铺非陆家眼下的重心,又历来颇有口碑,让父亲授意母亲把书铺的账本交给你,是想求郡主帮陆某一把。”
“帮陆某将这书坊的歪风邪气一并清除,只求不至于堕了先祖名声。”
他既已把话挑明,黎蔓沉默半晌,只道,“既是陆家书坊,二郎入主书铺不也名正言顺?黎蔓对经商之道不甚了解,难免会出岔子。”
“闻砚不善经商,也早没了什么经营筹谋的心思,”陆闻砚再次摇起他手上的扇子,“我双腿已残,只愿做个富贵闲人,每日读读书看看花,便也就够了。”
这便是说谎了,黎蔓瞥了他一眼,觉得某人十句话里套不出两句真的。从过往的人生经历来看,陆闻砚似乎的确对经商没什么兴趣,可是对书铺这般在意,为什么不直接找人换掉掌柜呢?
其中关窍他没讲清楚。
但黎蔓没有直接拒绝,一来终日囿于后宅,与陆闻砚做表面夫妻未免过于无趣;二来这书坊虽也是经商,但又更特殊些……
“想来是我操之过急,郡主多考虑些时日也是无妨的。”陆闻砚退步,又从怀中掏出一封精美的请帖置于桌上,“不过我今日来,也还有一事。”
黎蔓:“什么?”
“严小将军的两个孩子三日后满月,他和他夫人送了请帖请我们过去。”陆闻砚把那份请帖徐徐展开,严智文的字本平平无奇,在这封请贴上却又显得格外豪情万丈,十分直白地写了句,“请陆二少带郡主来吃酒”。
陆闻砚把这封请帖往黎蔓的方向推了推,“只是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严智文比陆闻砚大一岁,娶的是勇威侯的女儿,两人成婚已有三年,今年春天的时候他夫人为其诞下龙凤胎。可把小将军高兴得,逮着陆闻砚炫耀了足足有七八日。
陆闻砚叙述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一丝头疼,足见当时被人扰得烦不胜烦。黎蔓和那对夫妻未曾见过,但黎大哥和严智文却是认识的。
“严小将军和我大哥同岁,他们两个幼时比划过,”黎蔓点点头算是应下请帖,想了想自家大哥当时的话语,“我大哥说他确实是个学武的好苗子。”不过好像有点毛躁。
她本想接着说不过对方的夫人自己不太熟,陆闻砚忽而开了口。
“既然黎家和严家是旧交,想来郡主和严兄的夫人也会投缘,”他思忖片刻道,“严兄和他夫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让人艳羡。”
京城都知道严小将军是出了名的惧内,因此这话黎蔓很是了然,遂轻轻颔首。
只是黎家严家是旧识……不见得我和严家的二少夫人就会投缘吧?而且陆闻砚说让人艳羡是什么意思?黎蔓瞥了对面的人一眼,你妒忌人小两口感情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