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的大人都知道,张结巴当初是想让周尹改姓张的。
几年前,他跟人介绍时都说:这是我儿子,小张。
“我叫周尹,姓周。”
那是张结巴第一次知道周尹的名字。
此后的每一次,只要他跟人介绍周尹时改了他的姓氏,周尹一定会不厌其烦地纠正他。
久而久之,村里人就都知道这孩子的名字了。
……
张结巴哑了好一会儿,才磕巴道,“关、关你什么事?”
他在刚走过来时就已经看到周尹了,也清楚地看见他参与阻止两人的纠纷。
他这么说只是想给周尹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台阶。
只要周尹顺着台阶下来,一句话也别说,那他就和这场纠纷没有任何关系,张结巴当然也就不需要为了维护他而撤销对这两家人的惩罚,那么他生产大队长的脸面也不会受损。
可周尹又怎么会顺他的意?
“跟我当然有关系,我刚刚也参与了。”周尹言语冷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张结巴沉默了会儿,瞪着两只不对称的眼睛转向众人,“谁、谁看见了?你们……有谁看、看见周尹参、参与打架了吗?”
众人摇头。
张结巴是生产大队长,即便看见他儿子跟别人打架了也得说没看见。
更何况周尹确实没有参与打架。
“那、那就行了,跟、跟你没关……”张结巴转过脸,下一句话在嗓子眼里看半天,还没说出来就被一个男人打断。
“队长,之前也遇到同样的事情,那时候你可是连看热闹的人都一起罚了的。”男人强忍着不悦,努力让自己在面对张结巴时表现出尊敬的感觉,“怎么,今天轮到自己家头上就改标准了?”
张结巴鼓着眼,说话时口水直往外飞,“你、你们也、也看着了,我、我儿子没、没……”
“他确实没参与斗殴。”那男人嗤笑着说,“可他们都正在俩斗殴者中间了啊,不比光站在外面看热闹的要严重吗?”
生产队上对于张结巴的不满由来已久,没人带头的时候都忍气吞声,现下有人出来说话了,就逐渐开腔。
“是啊,这么做不合道理。”
“要是做队长的都这么做,岂不是乱了套了?”
“既然之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那就按同样的标准处理呗!”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人群嘈杂起来,还蛮有气势。
张结巴很在意公分,否则他也不会找关系也要当这个大队长。
但同时,他又很在意这个儿子。
这会儿如果他把周尹的公分扣除掉,周尹和民众就都没什么说的了。
他右手拄着拐杖,完全僵持在原地,怎么也下不了决定。
民愤越来越大,逐渐由小声讨论变成大声讨伐。
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不如干脆把想说的都说完。
“怎么不说话了?一天的公分而已,扣别人的时候你不是很爽快吗?”
“是啊!轮到自己头上就下不去手了?!”
“散了散了,都别说了,就这点担当还当大队长呢!”
“别人的公分也是辛苦劳作一整天挣来的,你反手就给划了,自己家的就舍不得了哈哈哈!”
张结巴握着拐棍的手越捏越紧。
很明显,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很艰难。
周尹都忍不住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发出很轻的一声嗤笑。
“够了!”张结巴突然字正腔圆了一次,把周围人嚇得愣了一瞬。
“所、所有参、参与的人,都、都扣除今天的公分!”
“参与的人?参与什么的人?队长,请你把话说清楚,是参与纠纷的人,还是今天所有说上话的人?”
张结巴被逼到发怒,“当然是参、参与打架斗殴的人!”
可他在说话这方面的短板实在太短,本该愤怒得字字藏火一句话,从他那张嘴里说出来就到处漏风,毫无威严可谈。
“包含周尹?”人群中有人追问。
“包含!”张结巴喊道。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再纠缠,下意识都去看周尹。
从各方面来说,这个外来的孩子都很容易吸引本地人的视线:其一,身高外貌,气质谈吐,没有一样像本地人;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点,他扑朔迷离的来历。
村民们都知道周尹没什么朋友,也就最近这一年来和杨语卓耍得来,他们都以为周尹要求扣自己的公分是为了要挟张结巴,以保杨语卓家的公分。
所以他们也想当然地认为,周尹在得知自己不但没有保住杨语卓家的公分反而将和他们一起被一起扣公分后会多少有些情绪。
谁料,周尹表现得很平静,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他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