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却总觉得不得劲儿,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平时家里也是他们三人。
唯一少了的,就是一条狗。
那条会围在人脚边转悠的狗,那条一听到人叫自己的名字就会摇头甩尾哼哼唧唧的狗,那条只要家里有人出去赶集就一定会在傍晚时分跑到路口去接人的狗。
那是他们一家人从小就捡来家里,从米汤喂到粥,后来终于吃上饭和骨头的狗。
杨语卓想起,她去县城里的时候跟杨语欢说过,要在宽敞的院坝门口给杨芝麻盖一个小狗窝。
现在也实现不了了。
“饿不饿?”杨现先打破了沉默。
杨语卓摇了摇头,“不饿。”
又是一阵沉寂。
这样压抑的气氛不知过去了多久,吴慧英抽泣起来,“闺女儿,是爸妈不好,我们没有看好芝麻,是我们不好,对不起,芝麻没有了,芝麻没有了……”
这条狗是杨语卓看着长大的,从他们还在做木工的时候,这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就在身边围着撒欢,上趟街回来狗就没了,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但她知道,这事儿不能怪在杨现和吴慧英头上。
外人有欺负他们家的心,别说是狗,就算养了头牛,也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带走宰杀掉。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到吴慧英身边,蹲下身体抱住了她,“妈,这事儿不怨你,也不怨我爸。”
要非要找个人来恨的话,他们应该恨张结巴,恨杨杰,恨花春。
吴慧英不想在女儿面前掉眼泪,她迅速擦干了脸,问杨语卓饿不饿,起身要给她煮面吃。
杨语卓拉住了她,“不饿,我一点也不饿,妈,天都快亮了,你快去躺会儿吧。”
她又看向杨现,“爸,你也去吧。”
杨现和吴慧英下午忙上忙下,一直搬家,估计连晚饭都没吃上。
这会儿谁也没有心情吃,不如让他们先去休息。
杨现也忍不住说,“唉,是爸以前太窝囊了,才让人骑到我们家头上来欺负!”
直接打开门,把人家里的狗从屋里弄出去杀来吃了,这种行为确是完全不把主人家放在心上的表现。
杨现一家以往都不争不抢,邻里间有点什么摩擦也从不像别人一样非要上门去讨个说法。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爸,妈,你们饿不饿,我去给你们下面条。”杨语卓说。
“不饿。”这两口子为人心善,一条狗就这样没了,他们也是难过的,气得根本吃不下东西。
如果不是如此,杨芝麻当年就不会在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时候被杨现用手掌捧着带回家来,也不会被吴慧英和杨语卓政治抢着用注射器喂他喝米汤。
“那就去休息会儿吧,天都快亮了。”
杨现和吴慧英点点头。
“闺女儿,你也睡会儿。”
“好,我洗个脚就去。”杨语卓答应着,事实上一点都不困,也不觉得累。
反而有一种体力透支过后的亢奋感。
精神是低落的,亢奋的只有身体。
她洗了个脚,到床上硬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又起来了。
他们家新房子的院子很大,她沿着边缘走了一圈又一圈,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
白天虽出了些太阳,晚上却一点星光也无,更不要说月亮了。
杨语卓把椅子搬到门口坐下来。
如果欢欢还没去上高中就好了,她想。
或者,如果周尹在就好了。
起码有个说话的地方。
正想着,门口响起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现在她家没了狗,没有了汪汪的提示声,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过度疲惫而产生的幻听。
过了一会儿,这声音又响了起来。
杨语卓警惕地站起,“是谁?”
“是我。”男生的声音已经过了变声期,开始变得成熟。
因为隔着些距离,听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