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阁是皇宫一处不起眼的书斋,这里藏书少,贵在偏僻安静,冬日又有梅花盛开不败香飘数里,只可惜多年未修葺,外人看来不过破败之地。
这会,一个三十来岁的太监杵在殿门口打盹,他身着紫衣手持浮尘,听闻哭声猛然惊醒。
刘进忠竖起耳朵,只听那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明摆着有不速之客正朝重明阁来。他蓦地睁大眼睛,提着一口气大步走到殿外,确认里头那位听不见才大骂起来:
“天杀的懒蛋,一天天咱家嘴皮子都说破了,不许吵闹不许吵闹!都嫌命长是不是?来人哪——”
听闻总管太监的吩咐,一群青衣宫装的小太监跑到刘进忠跟前,“刘公公——”
刘进忠差点提不上气,快言快语:“去瞧瞧谁在哭闹,捉起来捂住嘴,不行就拔了舌头!敢扰殿下清净,她是不想活了。”
不怪他生气,而是重明阁里那位,实在不是性子柔善的主儿。
有小太监回道:“刘公公,可能是哪位公主。”
当今圣上景安帝耽于声色,一个月有二十来天都泡在后宫辛勤耕耘。因此,景安帝孩子特别多,不算夭折的,就有十五位公主,一位皇子。
众多公主,年纪或大或小,皇宫里有孩童的哭声并不奇怪。
刘进忠冷哼,“管她是公主县主,就是祖宗来了也不许在此哭闹,还不快去!”
小太监们被他一凶,顿时作鸟兽散,麻溜地干活去了。
听着那女娃的哭声,刘进忠心神不宁,在原地踱来踱去。
重明阁鲜有人来,但当今太子却是这里的常客。太子患有头疾,听不得一点噪声,尤其孩童哭闹会让他的头疾加重,到时候倒霉的人不还是他?
刘进忠回首看一眼重明阁内殿,殿门紧闭如若不能开,方才他出来时,留了徒弟庆飞在内伺候。
想到这儿,刘进忠干脆浮尘一甩,亲自去捉拿那位哭闹不止的小公主。他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不想要舌头了。
天冷极了,罡风不止,摇落一地红梅。
刘进忠沿湖畔一路追寻哭声,不多时,就见一个女娃扑通摔倒在地,她身后跟着一条大狗。
那条大狗名唤黑风,是去年疏勒国入长安献给太子的礼物,黑风生于塞北性子凶猛顽劣,欺软怕硬,在太子面前乖顺,在外就胡作非为。
此时,小女娃趴在地上放声大哭,黑风绕着小女娃走了一圈,饶有兴致地低头瞅瞅,眼冒精光喘气如牛。
刘进忠一眼就看出来了,黑风并没有伤害那女娃的意思,它就是顽劣,你跑我追,逗人家玩呢,看把小姑娘吓得。
“小畜生!滚远些!”刘进忠疾步上前呵斥,但他威慑力有限,黑风明显不怕,眨眨眼吐吐舌头,表情贱兮兮的,却也没再靠近小女娃。
这会,“逃亡”一路的翘翘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趴在地上泪流不止,听闻人声抬头,就看见一个面白留须的男子。
“哟,好漂亮的小孩儿。”刘进忠看清她的面容,说话声都不禁软了,“你是谁家的?”
皇宫十五位公主,相貌,性格,年纪,刘进忠都记得清清楚楚,可面前这位,却从未见过。
小女娃圆圆润润,又生的白,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亲近。再加上眼睛红红,脸上缀着泪珠子,当真可爱极了。
皇宫那么多公主,刘进忠敢拍着胸脯保证,眼前这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方才还喊着要拔掉她舌头的刘公公,彻底变了样,一脸慈祥。
刘进忠把翘翘从地上抱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夹着嗓子,“小娃娃,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翘翘呜咽:“我要……要找娘亲。”
“哦。”刘进忠恍然,“是你娘带你进宫来的么。”
翘翘点点小脑袋,刘进忠便明白了,这应该是哪位臣子的闺女。
宫里的人眼神都精,刘进忠扫一眼翘翘,她身上的衣裳虽新,但不是名贵的缎子,从头到脚没什么首饰,想必家中官职不高。
刘进忠叫来一个小太监,吩咐:“去打听打听,今儿哪位夫人带孩子进宫了。”
小太监去了,刘进忠看向翘翘,忍不住笑起来,“别哭了,咱家帮你找娘。”
咱家是个什么东西?
翘翘一头雾水,只觉这个地方真是太奇怪了,狗奇怪,人也奇怪。但她向来听话,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听这个人说要帮自己找娘亲,渐渐停止了哭。
哪知这时,旁边的黑风又发难了。
黑风甩甩身上的尘土,摇着尾巴热情跑来,明摆着还不尽兴。
刘进忠去拦,但黑风速度太快,身形又灵活,闪电似的躲开他的抓捕,直奔翘翘冲过去。
“啊——”翘翘又被吓到了,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眼泪哗啦。
她越退,黑风就越兴奋,眼看庞大的躯体要扑在她身上,忽然,传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