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路过中央公园时,蒋云舒从朦胧回忆中苏醒。
她看着公园门口生锈的牌匾,忽地想起小时候,同住在大院的大人们常常会带着自己的儿女一起到公园草地上野餐。
大多数人都会参加,除了沈识。
他常年在家学习。
明明所有人的书本都是一样的厚,但他待在家中学习的时间就是比别人都要多。
不是因为他笨,相反,他很聪明,只是他学的东西更多而已。
那个时候,家属院中央有一棵生长了很多年的大树,夏天的时候,小孩子们都爱在底下乘凉玩耍。
云舒经常在那里使唤她的“小弟们”。
布置完任务,偶尔她抬起头时,会看到三楼窗户中的少年侧脸。
沈识就坐在那个位置学习,一动不动的,跟个雕塑一样。
经年累月下来,他的成绩就跟她永远错过的那支股票一样,越长越高。
院里的大人把他当成比较的对象,便愈发看不上自家玩乐的小孩。
蒋云舒自然也在其中。
她的成绩不算差,但也绝对不好。
主要是性格不温顺,完全不符合大众对女孩子的印象。
但好在,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
所以即使知道她这样的个性以后到了社会上难免会碰一头灰,他们也还是没有选择强制地去压抑她的天性。
而是给了她一定的自由。
可沈识不同。
他没有自由。
也没有爱。
蒋云舒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夏日的风带着呼啸的热气,没有空调的那些年,她每次玩耍完,都只能坐在老旧的风扇前抿着雪糕,耐心地等待皮肤上的汗水蒸发,以带来凉凉的气息。
旧房子里隔音不是很好,云舒经常能听到沈义明和他的新妻子以及沈识继弟一起回来的声音。
这中间没有沈识。
他们像是把他遗忘了一样。
无论出门吃饭还是旅游,都不叫上他。
可每次沈识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万众瞩目的称号时,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在其中夸夸其谈的,却是沈义明。
云舒不解,但因为彼时尚不太熟悉,她没有问过沈识,只是在茶余饭后间,从父母的议论里,理清了他和他家人之间的事情。
按照蒋莉的说法,沈识的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离了婚,但因为沈识的去处没有说清,两人又僵持了好久,直到他七岁时,才彻底断绝了关系。
之后陈虞搬出了家属院,沈识则跟着再婚的沈义明,和继母与继弟一起生活。
沈义明是比沈识还可怕的人。
最起码蒋云舒是这样认为的。
她虽说和沈识不对付,但彼此还能争论两句,偶尔甚至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但沈义明就不一样了。
他那人极度讨厌她的叛逆与暴脾气,因为这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孩子范本。
所以在知道沈识要和她结婚的时候,沈义明是很生气的。
他不能接受一个如此“不讲理”的女人。
可惜他再怎么抗拒,沈识最后还是和她领了证。
云舒不清楚沈识是怎么和他说的,也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了怎样一个身份。
但她知道,这一定很困难。
所以在这点上,蒋云舒是感谢他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给父母准备的盛大演出,太过上心并不是好事。
云舒记得很清楚。
她希望沈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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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视手术花费的时间很短,在齐思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术就已经结束了。
回到病房时,她的眼前依旧是模糊的,像是被厚重的水雾遮挡一般,灰蒙蒙的,只能辨出大致的轮廓。
沈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等第二天就差不多可以看清了,嘱咐她今晚早点睡,好好休息,对眼睛恢复也有好处。
可齐思思向来不是安分的性格。
在床上只躺了一个小时,她就开始翻来覆去地乱动弹。
齐念去给她买晚饭了,病房里此时就只有隔壁床的老奶奶和她两人。
想翻看手机上网的心思像是野草一般在她的心底旺盛生长。
对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来说,断网断手机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不让她看屏幕,听歌总可以吧?
她一点又一点放低自己的目标。
于是当沈识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齐思思伸着胳膊再床头柜上乱摸的样子。
“找什么?”
沈识抬了抬眸。
齐思思动作一顿,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