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越来越乱了,越来越多的灾民涌进城内,试图在城内求条活路,可城就这么大,大多数人找不到活计,没有栖身之地,不少人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卖妻子,或在城内抢劫盗窃,发生了不少触目惊心的命案。不只逃难而来的人,城中原先民众也生活艰难,今年粮食歉收,城中粮食不多,米价节节高涨,再涨下去,他们连米都吃不起了。
路过一串排得长长的队伍,江澜看到了左家标志,是左家在施粥。说来可笑,整个岐山城的世家好像一夜之间隐身了,除了左家竟无一家关心民众生死,关心死太多人会不会生疫病。而官府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竟没有丝毫动静。
天色又慢慢阴沉了下去,江澜担心又要下雪。千万、千万不要再下雪,岐山形势已不绝如缕,若再来一场雪,只怕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彻底生乱!
老骗子看出了她的担忧,只叹息道:“雪还有下啊。”
江澜抿唇不说话,老骗子算命不准,不算数。
只是这次,老骗子一语成谶。几日后一个平静的深夜,大雪不谙人间疾苦,纷纷扬扬奔赴世间。
一夜大雪,又冻死了不少人。夜半,不堪忍受的人冲入城中百姓家、店铺、富户、甚至府衙中!
江澜被惊醒。爬起来一看,街上火光冲天,喊打声不绝。
老骗子低声喊她:“徒儿,拿东西,堵上门。”
江澜心惊不已,跟着老骗子推东西压住门。不一会儿客栈楼下喧哗打砸声越来越大,她听见掌柜激动地喊着什么,很快声音便戛然而止。她心中一冷,掌柜恐怕凶多吉少了。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开始上楼,她听到了隔壁住客的惊呼,下一刻,他们的门也被撞响,江澜和老骗子压着门,幸好他们警觉,先在门后压了不少东西。暴徒们没能砸开,很快放弃了这个房间,脚步声呼喝着远去,江澜出了身冷汗。
师徒二人坐着等到天将明,府衙那边传来一阵马蹄声,江澜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是府衙出动军队了!
天亮了,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民乱被镇压,江澜小心推开门,见外面没了暴徒身影,师徒二人终于出来了。隔壁房的住客死了,是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他眼睛大睁,面容扭曲倒在血泊中,江澜匆匆扫了眼他透着怨恨不甘的眼睛,不敢再看,匆匆收回视线。老骗子上前给他贴了道符,然后递给她一叠符纸,示意她帮忙。客栈中死去的何止这一人。
江澜头一次没有抗拒,接过符纸,跟老骗子一起处理后事。大概,求个心理作用也好。
江澜帮倒在柜台上的掌柜合上眼,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袋子,那是他的钱袋,掌柜爱财又有点贪小便宜,平常钱袋栓裤腰上半步不离身,偶有人跟他擦肩而过,他都要警惕回头去看,再摸摸钱袋子,确定安好就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如今他的钱袋还在,钱却没了,江澜看了眼地上,一枚铜板卡在桌脚边,只露出一点点踪迹。她将铜板捡了起来,铜板上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她沉默着将铜板放回掌柜手中。
贴上符纸,她转身深吸一口气,老骗子站在门口等她,天光朦胧,师傅的目光却很包容。江澜终于鼓起勇气走向门外。
踏出那一步,世界好像一瞬间变幻,无数细微的啜泣、抽噎声传入耳。
雪花还在落,虽然已小了不少。江澜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它晶莹剔透,纯洁无暇;它不谙世事,无忧无愁。
雪又怎会懂人间疾苦?
在军队暴力镇压下,乱象稍平,但这种平静只是表象罢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豪门富户终于开仓施粥了,江澜见到了不少施粥摊子,皆排起了长队,队伍中有不少原先是城中人家,一夜过去,也是家破人亡,积蓄被抢劫一空,只能靠富户施舍的救济粮度日。这一夜□□,达官显贵并没有伤筋动骨,他们养了一大批护卫,最惨的是这些城中平民。
江澜停下脚步,前面整整一条街,全是沿街跪着的人,他们头插稻草,或卖儿卖女,或自卖其身。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行过,黑马被养得皮毛油量,金作马鞍玉为镫,纨绔公子眉眼风流,望向沿街的奴隶们目露嫌恶。
江澜怔怔地望着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喉间仿佛堵了一团棉花。
纨绔公子勒马,金丝缠就白玉点缀的马鞭斜斜指向一个方向:“你,抬起头来!”
被指的小姑娘愣愣抬起头,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营养不良面色惨白,却也能看出美人影子。
纨绔子语气轻浮:“太瘦了,养一养应该不错。”说着一抬下巴,侍从利落上前要买下她。
小姑娘睁大眼睛,惶恐不已,眼泪扑簌簌掉落,她死死攥着阿爹的袖子,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浮木:“阿爹、阿爹……”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复喊着阿爹。
阿爹却不理她,乐颠颠地想要甩开她攥着袖子的手,上去接钱,但她攥得太紧了,男人一时间竟甩不开!他骂骂咧咧。就这么一耽搁,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