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灯在暗黑的夜空中缓缓升起,任辛取下屋檐下带信信鸽的情报,一抬眼瞧见屋外用于联络朱衣卫的孔明灯,但上面的样式与朱衣卫有差别,不是朱衣卫在联络。
知道朱衣卫联络样式但不知道具体样式的人,在安国只有一个。
鹫儿。
她曾无意间提起过朱衣卫的联络方式,没想到他竟然铭记五年之久。
她更没想到在梧国被提起无数次的少年将军长庆侯竟然是鹫儿。
曾经孤僻,像小刺猬般时刻紧惕,不得任何人靠近的鹫儿,成了安国的长庆侯。当日娘娘把他托付给她,让她教导他成为如竹不折,如剑不阿的君子。今日见他谈吐气度都如皇族贵胄那般不卑不亢,她感到十分欣慰。
她的鹫儿很好,如今他这般优秀,也不往辜负娘娘的重托。
她愣愣出神,决定去见鹫儿。她心里一直对鹫儿有愧,所以在对待杨盈时把对鹫儿的那份愧疚加份好的给了杨盈。
她往日对鹫儿太过严苛,因为她那时年轻又头一次做别人的师傅,性子执拗又不懂宽容。也因为两人性子同样倔强,当她听到他竟然想当同她一样的间客时,狠狠训斥了她一番,她亲手教出的徒弟,她的鹫儿本该加官进爵在朝中大有作为,怎么能如她一般当皇权底下的杀人影子。
后来娘娘宫中失火,她救娘娘无果被安帝扣下谋逆罪名打入天牢,最后天牢失火,她假死逃出天牢。
没想到那一次不愉快的争吵竟然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那一别就是五年。
五年没有与鹫儿相见。
她本就心软,对如今这般懂事的鹫儿更加愧疚。
“如意。”
宁远舟的声音把她从往日泥泞中拉回,她收回感伤,“进。”
宁远舟一席黑衣,高大身影包裹着她,“那是朱衣卫的信号。”
她摇摇头,“样式不对,是鹫儿,不,是李同光。”
鹫儿,李同光。
已经几次从如意或者她旧部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在他们还未相识的时间里,就已经有男人占据过如意的心。
宁远舟心里莫名泛起酸气,“你真是他师父。”
提起鹫儿,任辛欣慰一笑,“是,我从前就收过他这么一个徒弟,哪会儿他还是个小孩子呢。没想到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泪包,就是生擒你们梧帝的长庆侯。”
宁远舟心里越发苦涩,落寞道,“那你会去见他。”
任辛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问,“我现在的身份是你们梧国的湖阳郡主,你是怕我去见他会有什么影响?”
还未说完,宁远舟抱住她,“如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任辛从他怀里离开,“你要先说,我才答应。”
宁远舟认真看着她,“等殿下康复后,你就抓紧离开使团,回宁家老宅等我,好吗?”
“为什么。”任辛不解,“你害怕李同光的出现会影响使团,你放心,李同光是我的徒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
“如意,他现在是长庆侯,小小年纪就生擒梧帝的长庆侯,五年时间足以把人变得面目全非,他可能早已不再是五年前的他。”
“宁远舟。”她生气打断他,“我成为朱衣卫左使的时候你还是六道门的察子,我知道该怎么做才对我们最好。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她这几日因为义母失踪的事情寝食难安,难得因为遇见鹫儿而得来的好心情,在这一刻烟消云撒。
她以为宁远舟成熟稳重,为人仗义,是个不错的人选,没想到他在感情面前如此拧巴。
她红着眼看他,等他开口说话,没等到他说话,倒是于十三破门而入。
他察觉两人气氛不对,脸上笑容一敛,“吵架了?”
……
夜晚之下,天气微凉,孔明灯散发的灯光越来越微弱,直到灯熄坠落,他都没等来师父。
师父没有来见他。
他满心欢喜的笑容一点点在下坠的孔明灯里消失,一身裘毛大衣也增添不了一丝分量,他单薄的身体在寂寥夜色中如同一首悲歌。
朱殷从远处拾起孔明灯,交到他手里,“侯爷。”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没来见他,难道师父没有看到,难道是他今日做得还不好,师父生气了才不来见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停质问,仿佛快到魔怔的边缘,他拿起孔明灯,新婚喜庆大红的样式格外刺眼,他恍然大悟,坏了,师父曾被朱衣卫追杀,他却用朱衣卫的玄鸟灯来找她,万一被合县的朱衣卫看见,她就危险了。
完了,完了,师父要生气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发疯似地撕碎手里的孔明灯,害怕地颤抖起来。师父不会再也不理睬他,不见他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