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灵看着母亲的眼睛,道,“饭桌上就没有张局长好不好,你以为你老公真的能认识什么局长?”
这话一出口,母亲也沉默了。就算再自欺欺人,母亲也无法忽视,那个自称认识局长的傅中,只是个普通的旅游大巴的司机而已。
在某种意义上,就算认识,人家局长又凭什么给一个小老百姓卖个面子呢?
父亲又别过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没用啊......都是没用的......”
说罢,他偏过身,伸手拿过茶几上的烟盒。
随着一阵白色的烟雾飘起来,父亲的声音也变得渺茫起来。
“你这个小孩,我啊,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你了......”
傅灵笑了,一边指着那边抽烟的人,一边偏头和母亲调侃道:
“你看,人家烟酒都来,哪里像是有癌症的?”
“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有病?”
“我盼着你有病?”傅灵挥手赶走了渐渐聚集来的烟气,“我是有多少钱啊我盼着你有病?”
父亲吐了个烟圈,似是颇为绝望:“谁要你的钱?我要的是你的孝心?”
傅灵一听“孝心”这两个字,火就“蹭”地冒出来。她“蹭”地站直身子,道:
“孝心?我让你去检查你不去?让你不喝酒不抽烟,你也不听。你要的是孝心吗?你只想要个听话的吧?”
“孩子,听父母的话,”父亲一边敲着椅子的扶手,一边道,“是天经地义的!”
“哦,”傅灵冷笑,“那如果你有癌症,我直接听你的话,不让你做检查,看着你去死,是不是也是天经地义——”
“你乱说什么?怎么咒你爸!”母亲打断了傅灵的话,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似乎并不相信傅灵会说出这样的话。
傅灵见状,也懒得辩驳。
再怎么说,父亲也是成年人了。既然如此,成年人也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没有外人能强迫他。
于是,傅灵准备转身回到房间,不再说些没用的话。
一转身,便听到父亲喃喃道:
“早知道,当初就让你直接在阳台上掉下去算了......”
傅灵脚步顿了顿,过了一会,才回过头,轻声道:
“你说什么?”
小学的时候,傅灵曾经经历过这么一件颇为传奇的事情。不过傅灵本人已经不记得了,所有的事件细节,都是从别人口中拼凑来的。
大致说来,就是那时候的傅灵贪玩,尤其喜欢坐在阳台上。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傅灵一开始是将腿伸出了防盗网,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也幸好傅灵头大,就刚好卡在脖颈处。
傅灵家住九楼,若是掉下去,那后果也可想而知。
那时家里没人,幸好楼下有个阿姨看见了,赶紧报警,这才救下了傅灵。
当时,父亲说,“你要是掉下去,摔死就算了,别到时候变成植物人,谁有时间照顾你。”
而现在,父亲说,还是直接掉下去好。
傅灵有些难以置信。
父亲听见傅灵的声音,看着傅灵,夹着烟的手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也一顿一顿的。
“我说,当时我要是不把你拉上来,直接看你掉下去就好了。”
“你说什——”
傅灵话还没说完,母亲便抢先上前一步,“啪”地一声,在父亲脸上甩了一巴掌。
“傅中,”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是人吗?”
傅灵躺在床上,关着灯,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感觉自己就快被吸进那黑暗里。
尽管被打了一巴掌,但父亲并没有因此醒悟,反而是变本加厉道:
“要不是你说什么你们工厂不允许生二胎,怎么会生不出男孩?!”
说罢,便起身,“砰”地甩上房门。
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傅灵勾了勾嘴角,觉得有些荒谬。原来,以往在外人面前,那些自吹自擂的“重女轻男”,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如果不是所谓的“独生子女”,如果傅灵和徐粒粒一样,有一个哥哥或弟弟,那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傅灵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第二天,傅灵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只感觉好像有人在敲门。
朦胧之中,便看见房门被推开,母亲走了进来。
她好像在说什么。
傅灵这才发觉,自己的耳朵又“嗡嗡”地叫了起来,将母亲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
“你说什么?”
傅灵话一出口,感觉自己的说话声都有一种金属电音的余韵。
“我......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