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糖,颊边热意未褪,身边来往之人没个轻重,趁我心不在焉时推得我一个趔趄。
“没长眼睛吗?”重楼眼疾手快地揽住我肩,将我护在怀里,厉声质问撞到我的路人。那路人虽有忿色,见重楼似乎不好惹,只好嗫嚅着给我道歉。
“大声点。”重楼不满地命令他,身居高位之人的威严毕显。
周围人听到这声音纷纷看过来,那个路人只好通红着脸连说好几句对不起,每一句都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最终在听到重楼冷淡的一声“嗯”后踉跄离去。
我们身边倏忽空旷许多,大抵是刚才其他人旁观了这场短暂的插曲,心有惧意。我自始至终未帮那个路人讲话,义父有他固守的脾性与原则,也知分寸,这是我们相伴多年而养成的默契。
即使分隔两地,即使心生隔阂,距离与误解也终究抹不去深深镌刻于我们骨血中的那些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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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义父带我来了玥火池。
池边水榭上站得密密麻麻的,在他们之后也仍有几条长龙排着,一个个翘首以待,有女子见水榭中放飞的孔明灯精致绮丽,便拽着身旁男子的袖角,叫囔道自己也要一个。
这么多人,想必排到天亮也不一定能轮到我们吧。我心知义父一向对这种事无甚耐心,抬头看他的脸,却见他神色平静,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
察觉到我视线,他低下头,用那双惑人的眼睛与我对视,片刻后又抬起右手使劲揉我的头,将我整齐的发髻揉乱,左手依旧紧紧搂着我:“梳这么好看的发式,今日你倒挺用心。”
“只是随手一梳。”我忖这语气,许是在嘲我今日为见祝漓竟还用心打扮了一番。
他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搂着我的左手更紧了,也不顾我在他怀里的忸怩,兀自带我走去长龙最前端。
到了最前面,我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方晓重楼用意。
“尊主!阿葵!你们可算来了。”屠鲵朝我们招手,显然等候多时,硬朗的面孔也被寒风吹得发红。他腾出自己的首位,示意我们可直接踏上水榭。
“屠鲵叔叔,你在这排多久了?”
“晌午便在排了。”他嘿嘿得笑着,似在为自己办了件极伟大的事情而自得。
我再次扭头看重楼,没想到他竟然也会用找人占位这种方式,而他见我讶异,一贯沉着的面容竟也浮现几分蹇傲,像做好事后等着家长夸赞他真聪明的孩子,想到这,我不自觉嘴角上扬,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竟和小豆丁似的孩子相像。
屠鲵功成身退,重楼带我顺着人流走上水榭连接玥火池的台阶,一面护着我不掉下去,一面凑到我耳边问:“这般开心?”
灼热的呼吸洒在我耳垂上,令我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激灵,我知他此举不过是怕我听不清话语,却仍忍不住心旌摇曳。
“嗯。”我小声应他。
“喜欢便好。”他满意地直起身,露出自我回来后见到的第一抹笑容,“还有你更喜欢的。”
我早有所料,但真见他将两只半人高的孔明灯拿出来时,还是小声惊呼。
一只孔明灯用银灰薄纸作灯罩,形制简洁,只是体型惊人,若是灵力微弱之人,怕是放飞这灯没一会就坠了,但如果是魔尊重楼,任其如何遨游六界,也可安然飞上许久。
另一只则漂亮许多,月白纸罩底,上面绘了鸟雀、繁花等图案,每个图案之中总有几条线可以相接,最后竟构成一朵硕大的向日葵。
重楼微转手腕,两捧玥火随之跃来,扑进孔明灯作燃料。两只孔明灯宛若活过来一般,一只热烈(),一只艳丽耀眼,在他手边像两个玫红的精灵。
他松开始终揽着我的左手,示意我接过较为精致的那只,谁知那只到了我手中竟成了霁蓝火焰,衬得我身上这雾蓝长裙都失色。
“许愿吧。”他静静地望着我,好似在期待能得知我心里的愿望。
我突然想起,其实很多年以前,他是不信这些的,也不过沐风节,是我每次沐风节都硬拉着他来玥火池放灯,甚至强迫他接受我早已准备好的孔明灯,眼巴巴地瞧着他按照我的“指示”完成所有步骤。
最后我们一起站在绮丽的玥火池边,和心怀期望的人们共望长天,看着两个人的灯紧紧地挨在一处,又看着那仿若情人依偎的灯飘离视线,携着美好的祈愿落去六界任意一个角落。
如今又是同样的场景,只是捧着不一样的灯,而捧灯的人也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重楼执着地盯着我,似乎一定要等我先许完愿。
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垂下长睫盖住眼中波澜。
也罢,就当任性最后一次。
我阖目在心里缓缓道来不可见人的心愿,奢望魔神降福,玥火在我许下愿望的那一瞬好似倏忽升温,似要灼烧所有的岁月为我开辟一条道路。那一刻,我也有些恍惚,仿佛魔神真的听到了我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