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好像是连天的炮火,还有不止的啜泣,倏地,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她沉入了暖烘烘的故乡,就像为了不惊扰她,特意关闭了战地广播的声响。
莱娅就这样荡啊荡啊,溢进鼻腔的尽是香甜味儿,她慢慢睁开眼,仿佛刚刚结束一长冬眠,意识出离的纠缠。
她眨眨眼,空中有轮月亮,不知今夕是何月。
紧接着就是一张凑近的面孔,因为视角的畸变,陌生人的面孔格外悚然。莱娅本能地向后躲,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孔,想要出声阻止,努了努嘴,试图出声,只发出闷闷的鼻音。
她扯紧嗓子,努力催动声带发声,“…啊”空气触碰尚未闭合的声带,终于,她发出了嘹亮的“哇”,接着神经不受控制般落下泪来,泪珠越滚越大,朦胧了她的眼睛。
男人手忙脚乱,“亲爱的,小莱娅又哭了。”
同时一边的女人奔来,“叫你别逗她、别逗她,看吧,好不容易哄睡着。”粉发女人气急,手上动作却无比轻柔,她接过男人怀里的宝宝,拂在肩头晃了又晃,“宝妹啊,不哭不哭,把坏爸爸赶跑。”
说着就用手肘戳戳男人,隔了两步,男人扮起鬼脸。
莱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男人有双晶莹的蓝眸,此刻眸子里布满红血丝,然后莱娅迟疑地看向了女人,女人有着粉色的头发,她憔悴不已,此刻硬撑起笑,晃晃怀中的孩子,“小莱娅,看我做什么,看爸爸,看爸爸呀。”
在男人女人眼里,宝妹止了哭,一汪眼泪垂在大大的眼眶里,半坠不坠,鼻头还一抹红,懵懂地张望这个世界。女人艰难地撇过头去,她的孩子啊。
实际莱娅却是已一种诡异的目光注视着周遭,她的脑子黏黏糊糊,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女人口中的意思,她是她的妈妈,男人是她的爸爸。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变回了……婴儿。
种种回忆应接不暇地钻进脑子,养父说她遭遇了海难,遭遇了海难!莱娅极力地想解释,比比划划半天,快离开这片海域!在双亲眼中只是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玩闹。
女人把莱娅搂紧,“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来,告诉妈妈,你今天怎么啦?”
莱娅的脸颊被迫贴近女人的肩头,女人搂得很近,她不再能动弹。
她凝重地环视着船舱,一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质二桅帆船,船尾处有个背过身的白发老人,精神矍铄地目视着平静的海面。
海面有什么?莱娅还沉浸在上一场波浪翻涌的余波中,她心脏紧紧一缩,偷眯起眼睛打量。
四下是浑然的黑,除了船上微亮的孤灯,剩下只有蔓延的寂寞和恐惧。她收回目光。
男人拍了拍女人的肩,“亲爱的,外面太冷了,带孩子回船舱吧。”说罢欲言又止,“还有……”
无需多言,女人心领神会,她看向瞭望台。塔上的人目光离开望远镜,对女人露出一个一切都好的神色。
室内并没有多暖和,只是炉灯照耀,软乎了一大截。也正因室内的灯光较为充足,莱娅才看清女人的裙摆已经残破不堪。
女人把莱娅放到一张正常大小的床上,紧贴着墙面,戳戳她的脸,“我的宝妹快睡,今天累了一天了。”
不对,明明女人慈悲的脸上才满是憔悴。她想撑起身子告诉女人即将发生的一切,手脚却不受控制,意识也黏黏糊糊,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都费半天的力气。
女人注视着她一会,仿佛在看试图咬住尾巴而不断转圈的小狗,或是摇摇欲坠的小猫,她莞尔,俯下身最后吻了莱娅的额头。
“亲爱的,快睡吧。”
不对,她不想睡,她要告诉亲人们海难要来了。但柔软的被窝似乎有无限的魔力,生拉硬拽着她的本能反应挤占了理智。
终于看到宝妹的眼皮在打架,她支撑在床上的手微微挪动,抬起了身子。
莱娅讨厌这种感觉,理智与困意的拉扯,她完完全全身不由己,她讨厌现在的身体。
阖眼前,莱娅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女人走向书桌,垂头确认着什么,炉灯或明或灭。女人侧过头,冲莱娅无声地对个口型:“快睡。”
这一觉睡了很久,她是被顶层甲板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吵醒的,迷迷糊糊间,她开始无意识吮吸。
女人正用奶瓶给她喂奶,在莱娅彻底清醒时,正好一瓶奶也见了底。什么嘛……她有点羞赧,嘴里胃里火辣辣得发烫,但随之肠胃也暖和和充盈起来。
喂完了奶,男人走进来与女人说了些什么,女人沉默地低下头,最终把莱娅抱出舱室。
浪大,声不止。余下所有灯都熄灭了,只剩船顶一盏摇摇欲坠。
船上统共有十来人,除了瞭望台的那个,剩下几人都默不作声地围了上来。仿佛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他们合力把莱娅装进一个木箱里。
莱娅呆滞地看着众人,受视角与光线的限制,此刻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