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只瞥了思虞一眼,把叶子放在唇边稍卷着,闭目吹出曲调。
这叶笛,曾是周辞在宸宫时教她的。
那时,她被季珣伤了心,独身坐在昆明池边,拿鹅卵石打水漂。
溅起的水声惊扰了在荷叶中小憩的周辞。
他踏叶而来,坐在自己身旁,笑问她发生了何事,而后随手扯了片叶,放在唇边吹奏。
于是,她在叶笛声中,渐渐静了心。
一曲终了,周辞问她愿不愿学,自己定当倾囊相授。
此后,她每每有不如意之事,就总是同他相约池边,学奏叶笛。
可惜,她只学会了这一首,便和亲远嫁。
在北燕时,她日夜操劳着王府,渐渐地,便把习曲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再吹起这叶子,竟觉得那些已然成为过去的事情仿佛近在眼前,已然养成的习惯再难更改。
时刻伴随她的前世记忆,令她今生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继而生出截然不同的结果。
季珣刚赶来时,入眼便是她垂着眼帘吹叶笛的情景。
刹那间,他的心猛地一跳,手掩在大袖间紧攥成拳,连指节都微微有些发白。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衣袂纷飞的持盈。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他与她一齐住在宸宫之中,自是知道她的叶笛是由周辞所授。
怎地如今她还没见过周辞,便已然学会了吹奏?
一曲终了,持盈放下叶片,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季珣竟不知何时也跟来了。
他立在一旁,唇色有些苍白。
她移开目光,投向贺九安,粲然一笑:“九安哥哥,献丑了。”
季思虞只再次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贺九安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激动,“公主妹妹莫要妄自菲薄,叶笛对于音准的把控,可比寻常笛子高出太多,若想奏好,还需乐感极佳……”
他仿若觅到知音一般喋喋不休,可季珣却一把将她拉过来,死死握着她的肩,问道:“你为何会吹叶笛?”
她不知道季珣忽地发什么颠,只蹙眉凝着他。
他把她握得更紧,连嗓音都带着些哑:“说啊,季持盈,你为何会吹叶笛?是谁……教你的?”
他无比期冀她的回答。
他重生后的日子里,每每午夜梦回,都是她死在北燕皇宫时的那瞬。他无数次想要阻止,双手却一次又一次地穿过她的身体。
根本无力回天。
于是,他只能夜夜在梦魇与自悔中受尽折磨,白日里还要依循过往轨迹行事,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却依然只能束缚在这个世界里踽踽独行。
若她也是重生……若她也有曾经的记忆……
他或许便不必如此寂寥。
“我母亲教我的。”持盈面不改色地扯谎。
“你莫要骗孤,贵妃根本不会叶笛!”
他红了眼眶,眸光难得凌厉,仿若雕成了能穿透人心冰棱,想要刺穿她的全部伪装。
“殿下,你……”
贺九安见他有异,正欲上前劝阻,还没碰到季珣的衣袖,便听他威胁道:“滚开,你若碰孤,孤便治你以下犯之罪。”
持盈却平静地看着他,莞尔道:“皇兄,是我的母亲,而非我的母妃。还有,你捏痛我了。”
见他仍不尽信,持盈补充道:“我母亲是京中音律大家赵书律的庶女,精通数十种器乐,更遑论区区叶笛?从前我尚年幼,抱不动那些琴瑟琵琶,母亲便教我吹习叶片,皇兄如若不信,大可以去调查持盈的家世背景。”
她的字字句句都好似利刃,毫不留情地戳碎了他的那一丝希冀。
他蓦地放下手来,有些失魂落魄。
持盈说得不假,她母亲在京中本就享有盛名。
可若她其实早就会奏叶笛,上一世与周辞在宸宫之中的教习时光,难道只是为了蓄意接近?她最终选择了和亲,是因为那时真的与他惺惺相惜?
可周辞并非她的良人!
纵然此生二人仍会遇见,他也断然不会再任由她沉沦在周辞编织的虚情假意里!
“你无事吧?”贺九安问持盈道。
见她默默揉着双肩,摇了摇头,贺九安有些心疼,却碍于礼法,不得相帮,只能转头责问季珣:“季子卿,你发什么疯?你为何要如此逼问她?”
“抱歉,只是想起一个人。”
他缓和了心绪,没再看她,目及远方。
“不知道你们可否与之相识?”
贺九安道:“说来听听?”
“周辞,周彦知。”
这名字落在持盈耳中,令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这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