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回殿下,这是微臣的幼子,他自小无拘惯了。”方太医垂首恭顺道,旋即推了身旁那蓝衣男子一把,“还不快给殿下行礼!”
蓝衣男子不情不愿。
“见过太子殿下……”
他没心思同小孩子置气,只问方太医道:“如何?”
方太医颤颤巍巍:“微臣医术不精,只能诊出公主是中了迷情,至于对症下药……怕是不能单靠牵丝诊脉这一项。”
他转身同叶贵妃行礼:“还请娘娘告知公主今日的吃食。”
“拂云,你过来回话!”她招来持盈的贴身侍婢,“公主今日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拂云跑过来,神色茫然:“回娘娘,没,没什么呀,但凡公主今日入口的东西,通通也赏了奴婢,奴婢并未觉得有何不适……”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蓝衣男子却耸了耸鼻子,出声道:“你饮了酒吗?”
“回公子,奴婢没有……许是今日尚食局送来的一道点心!”
“点心可还在?”
“已,已用完了。”
拂云心虚低头。
公主赏她后,她不一会儿便吃完了,哪会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点心渣子可还在?”
她忙点点头:“在的,奴婢这就去给您取来。”
季珣这才分了眼神给这蓝衣男子。
他并不遮掩喜怒,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一瞧便知是家里宠惯着长大的。
拂云端来空空如也的点心盘,他大大咧咧接过,拈起其间一片残渣,放在鼻尖闻了闻,冲方太医道:“爹,这点心中有一味是蛇床子。”
方太医蹙了蹙眉:“没有旁的?”
他摇了摇头。
“蛇床子性温,本就可以煎汁内服,但若说制成迷情酒,怕是不够。”方太医捋着胡须道。
蓝衣男子转身对季珣躬身一礼:“敢问殿下,今日公主可曾去过东边?”
望烟亭便是在东。
“你如何得知?”
他对眼前的少年生了兴致。
“臣随父亲入宫时,东风曾带来一缕依兰花香。蛇床子无毒,依兰花亦无毒,可若是二者同入体内,便有了催情之效。这宫中臣不常来,想必长在宫中的父亲与殿下要比臣清楚得多,同样,住在宫中的其他贵人们,也再清楚不过何处有依兰。”
他点到为止,站在阳光下,唇边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爹,这迷情的成分儿子告诉您了,方子便由您来开吧。”他撇着嘴摇了摇头,“这宫中危险又无趣,低眉浅笑间便能算计人心,儿子才不愿接您的班。”
他理了理袖,转身便走。
“你叫什么名字?”季珣问道。
他一向是惜才之人,而这少年便是可用之才。
不光医术高明,更三言两语间点破了持盈今日所遭之害,心思通透,为人豁达。
“方归云。”他转过身来,同季珣招了招手,“对了殿下,臣有一事相告。”
方太医在写着方子,他索性无事,便往方归云处走去。
方归云迎上前来,错肩附耳,轻声道:“殿下,京都口脂贵,何藏唇齿香。”
说罢,他隐晦一笑,便往宫门处行去。
京都口脂贵,何藏唇齿香……
他蓦然想起方才与持盈在寝殿中的放肆,望着方归云的背影,眸底浮现出一丝被人窥探的羞赧与愠怒。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察觉到了什么?
季珣收了本想直接去凤仪殿诘问之心,看向持盈寝殿时,又总觉有些心悸,不敢再踏入其中,只吩咐了拂云好生照看,便往东宫行去。
他站在平日里更衣的落地铜镜之前,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异样,却并未发现什么。
他下意识抚上唇瓣,眷恋的却还是与她拥吻的感觉,念起方归云最后调侃他的话,不耐蹙起眉心。
“混账……”
似是责方归云,却更似责他自己。
他趁她之危,不是混账是什么?
可偏偏是这一启唇,他瞥见了沾染在自己齿间的一块红痕。
正是今日持盈口脂的颜色。
他将那点残色卷入口舌,坐在椅上,等着宋池回禀,手中轻晃着微热的茶盏,在漾着涟漪的碧波中,思绪又飘进了那间盛着他绮梦的寝殿。
许她以为今次是见贺九安,特地舍了往日里常用的檀红口脂。
染绛唇,着梨香。
可她为旁人的精心妆点,却成全了他的私心,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
指尖轻点着茶盏,他眸光晦暗。
此时,他的脑海中仅剩她那时微微仰颈向他索吻的模样,邪念刹那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