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灵根断裂,这身子也不晓得养不养得好。
早知天雷劈不死我,作死要拿半条命来抗,将小天孙直接拖进洞里头不香吗!
还以为能在杏子面前风光一回,结果自作聪明得像个傻子,回来活生生被取笑了半日。
他爷爷的。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大难临头回光返照,保住一条狗命,又领了个金贵的拖油瓶回来。
这辈子,还是得围着小天孙转悠。
哎!
推开窗一解烦闷,正见小拖油瓶仰头坐在树下发呆,天上白衣苍狗,浮云不知年岁,正如这毫无意义而又让人眷恋的人间。
他孤零零的背影,难免教我想起紫霄云殿中的小殿下。
听药老说起过,天孙帝释青原本就是逆天夺来的命,太子妃怀他时心火郁积动了胎气,导致他还是颗龙蛋就差点憋死在蛋里头,不得已,天帝耗费万年修为帮他破了壳,出生后便是一副活腻了的样子,四大皆空情绪稳定,跟谁都不亲热,整日安静地坐在的风口看着云彩发呆,就像现在一样。
天上的养尊处优的傻子,到了人间,虽开了窍,却孤苦无依,任人蹂躏。
小天孙哟,何苦到处乱跑,来受这业罪。
不过真龙天命如何,兮桐瞒着我,杏子却问清楚了大半。
桑染被她拖回来后,烧了三五日,醒来失魂一般一言不发,杏子好吃好喝哄着,养了几天,才逐渐有了精神。
他执意要回东阳山,杏子一路跟着,见他刨了个坑,将烂得不可描述的黄白游就地埋了。
听说那日,桑染一动不动在老道坟前跪了半日,不知在想什么,许是接受了黄白游坑害他这一事实,也没留下什么泪水。
即已辨明是非,便不再拿杏子当做仇敌,又兼杏子热心肠,这几日管饭又管埋,回来的路上,经不住一再追问,他还是敞了敞心扉,吐露些许过往。
桑染生在一个书香之家,排行老三,五岁那年家中逢火,全家罹难,黄白游路过将他从火堆里救出,他手上的印记,便是在那时留下的。
黄白游带他回五曲山道观,收他当徒弟,半年前突然说要外出游历,顺便带他见世面,就这样一路来到大千山,碰到命定之劫。
教他养他的人,不过拿他当替死鬼,这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来讲太过残忍。可他心性愚直,还是义无返顾冲上前去替老道挡天雷,偿还他的恩情。
可是阴差阳错,黄白游本想速死,囫囵天雷却因劈到英勇无畏的我,而后鸣金收兵,只教他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命够硬,被鬼活活咬到后半夜,杏子来找桑染时还喘着气儿,身上一块好皮没落下。
也算间接弥补了我被雷电误伤的愤懑。
“阿樱,”杏子不知何时凑过来,托着腮帮看着那忧郁的美少年,眼神迷离。
“桑染身上还带着伤,又无家可归,也怪可怜的,要不,你再收个徒弟。”
我哪有那包天的狗胆,你也不看看那黄白游是怎么死的。
但我还是奇怪地打量了一眼杏子,自那日我将家产托付于她,她便全然当自己是这宅子的继承者,走起路来都摇摆许多,如今居然想给自己招个上门女婿。
“他也得自己同意才行。”
毕竟也算是我了结了他恩师,如果桑染转不过弯来,或者心里有疙瘩想远离伤心地,还是得费脑筋。
“他同意,他怎么可能不同意,不同意他就得要饭去。”
杏子对此十分自信。
“那天埋了那臭道士,回到同福客栈外的岔道旁,桑染便要跟我告别,又说不清楚自己去哪儿,我忽悠他说,最近荒年,要饭都赶不上热乎的,不如跟我一起捉鬼去,分工钱,我还骗他说你神仙托生,是这一带最厉害的神婆,十六岁就能射死栗子树那么高的大老虎。”
“那哪里叫骗!明明是实话。”我纠正道:“然后呢?”
“然后他还是难为情,眼巴巴看着我们村子的方向,我便凶他,不想要饭就得乖乖听话,他这才跟我回来。”
没想到得来全不废功夫,我沉睡的这些时日,杏子竟然替我办成了一件大事。
殊途同归,心想事成。
不过我还是戳了一指头在她脑门上:“什么叫不想要饭就得听话,这不是欺负人嘛!”
“可你捡我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
杏子叉着小腰理直气壮。
好像也是……
我顿时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给她吃了个栗子:“那你还不听话,赶紧生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