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大船后码头上慢慢安静下来,火把和灯笼亮起,城墙下的临时街道只剩下零星几个卖吃食的小摊。
“今天送了两趟海蛎子过来,一共三十麻袋,刚刚让几个小子数了数超过六贯钱了。”
何二叔说出数量时,何水快速在心里估算,一麻袋大约一百个生蚝,按照摊位上今天的优惠力度平均下来每个烤生蚝两文钱,两千四百个一共就是四贯八百文。中途被酒楼以一文半的价格收购的那六百多个海蛎子大约一贯钱,总共就是五两八百文。
而实际价值比他预估的多一些。
海城人口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码头最是繁华,每日往来船只大百,力夫和各种管事加起来上万,城内百姓也会来这边采买,因此客流量不用担心。
就算何水一开始计划做的是卖新鲜生蚝的生意,但仔细算算这个烤生蚝的摊子还是可以让村人多做一段时间的。
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上,去做短工的叔伯们也都回来了。
众人将摊位收拾起来,托何承安找了负责这边的管事,给了人家一两银子将这两个位置包了一月。
管事颠颠手里的银两,脸上笑出深深浅浅的褶子,这一下就有半贯钱进自己荷包,再看何家村众人时眼中的轻视已经消失。
还是来时的码头,何承安提着灯笼送别众人,哪怕穿了厚衣服依旧时不时咳嗽。
何水摸了摸他冰凉的手,皱眉问道:“你哪个时间回村?你家的房子我跟朵朵时常过去打扫,随时可以住进去。”
原身跟何承安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亲兄弟,根本不用迂回询问,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何承安狠狠握了握何水的手,用眼神将中午问题的答案传达给他,笑着说道:“我签的是短约,过了这月十五就能走。”
“别老担心我的身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但我清楚这破身体虽然看起来活不久但也怎么都死不了。”
何水有些诧异,何承安像是突然放开了自己,说这句时颇有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意思,暴露出了那病弱身体遮掩不住的书生傲气与狂妄。
“那行,我后天带船过来,你们有什么东西要提前搬回村子的就早些收拾好。”
“回去吧,别让朵朵一个人在家担心你。”
在夜晚的海上划船,一个人是无边的孤寂与空旷,一个船队那就是一场喧闹的灯火歌会。
词意含混,曲调未知,但这些叔伯们一个比一个唱得真情实感。
今天何二叔累得不轻,回来时不想划船,干脆带着何水坐上了何三叔的船。
听着耳边陌生却悠扬的曲调,何水莫名有些沉醉其中,突然就想到了图画书中关于鲛人的介绍。
这个世界里的鲛人可纺水成纱、泣泪成珠、嗓音独特歌声惑人、控水御霊,其中强者甚至能掌控海上风暴,古时常有海上渔民在风暴中被其所救,甚至有鲛人皇族上岸游历。
按理来说渔民对鲛人的故事不应该更了解吗?
为什么海城人尽皆知的鲛人传说,何家村里却从没人提到过,原身儿时的故事中也没有丝毫和鲛人有关的字句,甚至狞鬼的事情也多是讲好的一面,而不是书斋中学生们口中所说的吃人恶鬼。
这么想来何家村其实挺奇怪的,大家是怎么确定让哪些人住进村里?又怎么能确定住进村里的人会跟大家亲如一家。
但事实却是,何家村毫无缘由地就成为了这么一个普通又神奇地方,团结到让人不可置信。
“这个啊,其实我们小时候也好奇过,据说是指点村里祖辈们搬到岛上居住的一位神秘霊者留下的要求,听长辈们留下的故事中说,那是一位拥有预言能力的霊者,按照他的指示想要住在岛上就不能提到鲛人,第二是善待狞鬼,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要去,等下次我带你去后山再告诉你。”
何二叔看着何水难得露出好奇时的少年神态不似以往的沉稳,忍不住卖了个关子。
“”何水很无语,但还是求着让何二叔继续说。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和自己想象得很不一样,而看似普通的何家村其实非常神秘,各种猜测涌入脑海,这种感觉类似于深海探险时的刺激,让他精神亢奋。
“鲛人几十上百年才出现一次,我们这些一辈子都在海上漂着的渔民都清楚鲛人虽不是传说,却比传说更神秘,只是不提鲛人就能有一个家,真想住进岛上的人,当然不会再提到鲛人了。”
“狞鬼更不用说了,他们哪里是鬼?经历过的人都知道,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根本就是那些霊者和官府故意造出的流言。”
之后何二叔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贯带着笑的脸上有丝郁结。
“反正你要记住,别在岛上提到鲛人就行,就算提了也没啥,你可是从小都在岛上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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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水半靠在船沿上,伸出一条手臂轻抚冰凉的海面,精神力清晰地感知到水下游动的小鱼、海底吞吐沙粒的贝壳海螺。
“哒哒哒,宿主我醒啦,快跟我一起看看新功能,超级好用的。”
1008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何水晃悠的手臂停下动作,不着痕迹地看了周围的叔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