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17岁的某个秋日带着一把从厨房拿走的水果刀出门。
走的路不远,仅仅是到家后面那一片林子里的某条小径。
刷着白色的油漆的栏杆隔开树林和外面的荒漠,落叶层层叠叠,踩上去有种落不到实处的漂浮感。
国道上大卡车高速行驶而过发出的空气呼啸声与走动间树叶被踩裂的细碎声重叠,在无人的林间格外清晰。
北方的秋日冷得很早,轻微呼气就能看见空中腾起的淡淡薄雾。
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兜帽卫衣,双手揣在兜里,握着那把趁家里人不注意时用磨刀器磨了两下的水果刀。
死亡的地点要足够安静。
不能显眼,不能难以搜寻。
我有点苦恼地在林子的岔路里转来转去,一听见散步的人发出的声音就像受惊的松鼠一样躲进某个角落,等人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出来继续寻找我的目的地。
很久以前,不,其实也就是不到十年。
栏杆那时还没有竖起来,荒地上有一条运货的火车线。
风很大,列车拉着煤“哐哐”地从上头开过。
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过我们去这大片的荒地上放风筝,是我第一次穿过这片林子,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还有这样开阔的场地。
那时火车轨道已经被废弃了。
风真的很大,吹的我头发满天乱飞。
……不对,那我记忆里开动的火车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脑海里的记忆突然开始打架,我踩在枯枝上的步伐也有点犹豫。
但那随即被指尖冰冷的触感打断。
可能进行了有大概四十分钟的寻找,我找到一棵比较符合审美的树,倚靠着它缓缓坐下。
身下的落叶很厚,也很轻,坐下像是陷在云里。
我又呆呆地看着对面树枝上挂着的一片未落的树叶看了半晌,才像接触不良的机器从兜里掏出那把被我临时磨刀的水果刀。
我怕疼,所以要果断。
我打算先尝试一下,看看它的锋利度,于是牵起卫衣的一角直直戳了下去。
秋日穿的衣物不是很薄,被我戳开一个洞。
很好,能用,我十分欣慰。
比划半天放弃了听起来就很折磨的割腕,我拿起刀剑对准我的心脏。
……一刀应该能断气比较快吧?
我没什么把握地想道,正打算手腕用力的时候,看见刀尖卷起弧度。
不是吧?
我的计划这就胎死腹中啦?
说不上内心什么感受,我把刀放下,有点无奈地叹气。
最后我又带着刀回了家,被家长问起,我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去散步了。”
自杀未遂是种什么感觉?
我说不上来。
之后与家人的每次争吵,我都会在情绪的高峰期时有种想要将这段经历说出来的冲动,但又在看见对方同样恼怒甚至于癫狂的面容后退缩。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我的痛苦与挣扎对他们而言只是短时间的一把达摩克利斯剑,它带来的压迫感很快就会被身为“权威”被挑战的恼意所替代。
在他们眼中这只是我懦弱无能的表现,而我说出口只会让这变成一条可以被人反复揭开用来嘲笑反击我的伤疤。
沉默令这段回忆蒙上一层雾,就和我当初在秋日的林间呼出的白雾一般。
带着北地的风的冷冽,和我所贪恋的,象征“自由”的温柔。
*
所以是因为尝试过一次所以没那么震惊。
尤其是当我了解安藤咲子她比我上辈子更窒息的人生后,我有种“如果不是神经大条这孩子估计早就噶了”的错觉。
……不过当初救人要紧,虽然没有她感觉到的那么镇定自若,但我还是在起身后双1手有些颤抖。
装面瘫这种技巧简直是万年好使(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