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多出来的门票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我思考再三,还是按照票上的地址和日期独自一人去了展览。
下次吧,下次再和别人一起去。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实在是提不起心力去应付多余的人际交往。
即便我的朋友们都很体贴,他们有的会挽着我的臂膀同我头碰着头笑闹,有的会含着微笑耐心讲解每一幅画,时不时交换各自的看法,有的会沉默地站在背后,任由我发呆,出神,只在我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可我无法忽视。
有人对我好,我便想要逃离。扯不开的习惯如影随形,我总是下意识牵起嘴角,露出不知道带上几分真心的笑意。
与其说孤独笼罩我,不如说我在主动追寻它的脚步。
我把折叠雨伞塞进挎包里,提前出了门去坐电车。
手机里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有小雨,我摸不准,但要带的东西不多,一瓶薄荷水,一个零钱夹,一串钥匙还有门票和手机,一个不大的挎包足以再塞进去一把雨伞。
列车上的电子音机械地播报着站点,行人上上下下,我找准时机从人群中的空隙钻出,到站下车。
门口的人只有零星几个,也许是我来得太早,毕竟参展的画家有好几幅名气不小的画。
长长的走廊曲折,打光灯映出的扇形亮面从不同角度展示着画作。
我像是打卡一般流水地从一众形象奇特的作品走过,眼神从它们身上轻轻掠过,脚步象征性地停留一会,然后就往下一幅走去。
这幅素描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稍稍凑近了一些,画面上跪坐在炉火旁的猎犬毛发纤毫毕现,不同于其他潦草笔触的物品,猎犬的毛发精致到和整幅画面格格不入。
旁边坐在椅子里的女士带着兜帽遮住了大半神情,模糊得像是陷进了阴影里。
窗户上倒映的光也扭曲着伸长,仿佛屋外是被狂风吹袭的树木。
“抓人眼球的小心思,不是吗?”
一位头发泛白的男士拄着手杖走到我身边,语气轻快地搭话。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脸上能很明显地看出混血的特征。
金色夹杂白色的头发,稍显浑浊却也能看出的碧绿色瞳孔,弧线柔和的面部和深邃的眼窝。
“嗯。”我轻轻地回复他,明显不想多说。
这位不知名的男士也没有继续搭话,只是偶尔用很复杂的目光看向我的背影。
在接下来的参观过程中,我总能和他的视线对上。
也许是我疲惫于和不知好坏的陌生人打交道,也可能是他的神色里没有什么明显的恶意,相反是看上去很柔和的表情,我心头没有涌起被冒犯隐私的怒火,只是下意识加快步伐拉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天岛桑?”
熟悉的声音喊住在二楼楼梯打算下楼离开的我,我循着声音回头望去,意外地看见幸村精市手里抱着一个速写本站在我身后。
……也能说是不出意外吧,我默默回想别人提起的幸村精市曾获得的一系列艺术奖项。
“下午好,幸村君。”我停下脚步,朝他点头。
他朝身边站着的中年女子笑笑,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抬步朝我走来。
“真巧啊,”幸村精市微微低头,“是打算离开了吗?”
他的身影刚好挡住了拐角出现的那位向我搭话的陌生男士。
我有点犹豫地回答道:“嗯,差不多……”
幸村精市似有所感地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很快地回头,“听我老师说,三楼有一些资助人和展览方展出的私人藏品,你要看看吗?”
私人藏品?相比于这些过于前卫的作品,我对于古画的兴趣程度其实更高一些。
“那之前和你一起的……?”
“那是我的老师,不过还有其他学生,刚刚已经和她说遇到了朋友,所以独自行动是可以的。”幸村精市玩闹般耸肩,语气轻松。
“好的,”我点点头,“那就麻烦幸村君了。”
他落后我半步的位置,和我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拐角的位置。
楼上的人出乎意料地多,但没有什么喧闹的声音,大家大多三两结伴,偶尔驻足在展品面前低声交谈两句又匆匆离开。
我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仅仅是能够临摹不太复杂的作品有八九分相像,即便我很喜欢其中很多作品的色彩,我也说不上来它们所有的名字。
幸村精市很是体贴地向我介绍他所知道的内容,没有假大空的条条框框,也不是简单空泛的名字和作者,他轻轻咬着音节为我描述画面和自己的理解,如果不是那道视线再一次出现,三楼的参观无疑是一场令人身心愉悦的体验。
我皱眉,不太高兴地偏头朝着视线望去,很惊讶地发现一名有点眼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之前搭话的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