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郕王与于尚书的身影绕过乾清宫影壁后,群臣们方转过头来面面相觑。
说实在的,同朝为官多年,大家都是要脸的人。也真是头一回看到同僚们撸袖子干仗,干到冠歪衣破的狼狈样子。
此时大家彼此对望都有点尴尬,就找点事来做。也确实有事要做——满地找自己的笏板。
地上散落的又何止是笏板。
有官员捡到诸如玉佩、荷包、扇坠等私人物品,还要举起来问问是谁的,搞一下失物招领。
然后互相致谢,逐渐又恢复了原本朝上客气有礼的官场风度样子。
方才是热血上头,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一想,不少官员都为方才的事战栗起来。
有激动亦有畏惧。
也不由都关注起躺在地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马顺,努力评估他现在的生命状态,生怕他丝血挂掉。
同时朝臣们也注意到了英国公一直站在马顺旁边,保持着一个随时能‘无意’发生踩踏事件的距离。
朝上人精何其之多,不少人都看出了英国公的用意。
包括方才最先动手的王竑和刘钺。
王竑不由上前行礼道:“英国公,您老乃国之柱石,何必为这种人在古稀之年背上污名。”要是皇帝不肯将马顺夺职下狱,英国公可就是杀害同僚的名声。
这怎么能让英国公来背!
他老人家刚才基本都在保护郕王,没怎么动手。
王竑上前表示做人要敢作敢当,他是最先动手的那一个,按照首诊责任制,也该由他负责到底。
刘钺也争先道,如果要了结马顺,怎么算都该由他来。
法理不外乎人情,之前也有为父亲报仇而致人死亡,律法轻判的情况。
如果真要搞死马顺,刘钺是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的,他觉得他才是这里最适合的人。
张辅见两人都想跟自己抢这个活计,直接伸手挡开拳上还在滴血的刘钺和王竑,如斥自家晚辈般道:“去,小孩子家后面站着去。”
“英国公!”
刘钺刚要再争,就见须发皆白却依旧目光炬射的老国公看着他,语气温和下来道:“你这性子倒很像你父亲。”
“站远点吧,你还很年轻。”
当还有很久很久的将来。
乾清宫外,朝臣们在外各怀心事,没有注意到一直蹲在墙上全神贯注看斗殴的黑猫,忽然眼神就失去了焦距。
然后摇了摇猫头,似乎很疑惑自己为什么呆在墙上,很快跳走了。
*
“当鸟也不错,下次我从鸟兽房要只鹦鹉,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话了。”
6688每次只能待在一只小动物身体内,但倒是不挑物种。
朱祁钰被兴安领进门的时候,就见皇兄兴致闲雅在喂一只停在窗口上的喜鹊吃瓜子。
只是,朱祁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花眼了,他原来见
到的小鸟除了飞(),都是蹦蹦跳跳的(),而这只喜鹊似乎是在窗上踱猫步。
“小钰。于卿。”
姜离见两人入内,就留了一把瓜子在窗口,转身坐回去面对他们。
她正在训练6688适应不同的生物状态。虽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猫,但不同动物,有不同动物的方便之处。
6688老实乖巧学着嗑瓜子。
朱祁钰上前,按照英国公的话术说起了‘马顺发疯殴打群臣’之事。于谦则在旁补充了一番。
等诉过前因后果,朱祁钰犹豫了下才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脑海中使劲回想着过去二十年生活里的不如意事,声音努力凄凉委屈了一些:“皇兄,马顺闹得厉害,连我都被刮碰到了。”
姜离笑眯眯地看着。
真是……好不熟练的茶艺啊。
不过,对于历经千帆的人来说,有时候生涩才有趣可爱。
要是想看熟练的茶艺和卖惨——姜离想起昨晚去看王振的经历了。
昨夜她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工作计划,难得有点失眠,索性重新上线晃悠到小佛堂去看王振了。
已经抄了三个月血经的王振,见到皇帝的瞬间,那哭的——姜离当场就退了两步,生怕泪飙到她衣裳上。
王振是真情实感地受苦了,于是拼命给皇帝展示了这近百日他是如何度日如年,身心皆受到重创的。
姜离看去,确实是手指和手臂都伤痕累累,显然是重复刺血的结果。
而他整个人也是如负重疾一般面色青白,看起来瘦骨嶙峋形容枯槁。
用王振告状的话说,是兴安故意苛待他,一点荤腥油水都不给他吃。居然瞎扯什么如果沾了荤腥,会冲淡血中的佛性。
呸,王振恨死了:难道硬的跟石头似的粗面大饼就有佛性了?!
王振非常凄惨地哭诉完,又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