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归是,孩子本身体质好些更稳妥。
景泰帝默然合上了种痘图鉴。
如果说见济的身体再好一些,亦或是他展露出过人的才华……朱祁钰想:他不能否认私下里曾想过自己的孩子接任帝位这件事,但终究是想一想罢了。
他看着御案上累累奏疏,想到连轴转处理政务的日子,再想想都不敢催逼他做功课的见济。
“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还是……皇兄亲自算一个?”
听朱祁钰主动提出明年可正式册立太子,姜离并没有多推辞拒绝。
她只是平和道:“见深是个好孩子。”
半晌‘草原’上一片静默。
安静的有点久了,姜离不由转过头去。只见旺盛燃烧的篝火跳跃在朱祁钰的眼眸内,像是红色的泪光。
他眼圈亦带着酒晕成的红,忽然呆呆问道:“那我呢?”
姜离一怔。
朱祁钰似是在问眼前人,又似在问天上人,很小声几乎不可闻道:“父皇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我是好孩子吗?”
次子竟然也做了皇帝,必然是超乎父皇预料之外的。
在战事未定,心中无数心
() 蝉响鸣聒噪之时,朱祁钰曾有一夜梦到了父皇,他神色肃然里带着责备:朕没有传皇位给你。
朱祁钰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是了,他从来不是父皇选中的太子和继承人。
所以……他得做一个好皇帝,来日去地下见到父皇,大概他就不会生自己的气了。
但在这一个秋夜,有点昏昏沉沉的朱祁钰,像是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攥着袖中八百里捷报:从来眼里只有孙皇后和太子皇兄的父皇,对他的要求是做个本分守常藩王的父皇——若是得见今日,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吗?
啊,姜离想,小钰确实有些喝多了。
这是清醒的郕王和景泰帝绝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但她很快答道:“是。”
姜离仰头看着天际:“先帝若能见,一定觉得你是好孩子。”
只要宣德帝是以家国为重的皇帝,见到土木堡之变,估计就得悔的棺材板都想掀了仰卧起坐。
如果还溺爱朱祁镇不肯后悔……那就是他的问题!
反正姜离很坚定替他回答了是。
**
于谦再次来到安宁宫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冬日。
安宁宫又变成了剔透的玻璃雪花球。
姜离早已备好了甜甜的玫瑰罐煮奶茶和各色点心候着了。
熟悉的身影依旧着一身红色官袍,似冬日里的一簇令人安心的火焰,只是身前补子上的纹饰——已然从初见的三品孔雀,经过二品的锦鸡,变作如今一品的仙鹤。
仙鹤振翅欲飞。
“少保。”姜离终于能唤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只觉得安心。
于谦笑了笑,还未及说话,就有好几个小朋友围了上来——
大公主朱淑元见到老师的父亲最热情活泼:“师公!”
落后一步的朱见深是很乖巧地称呼:“于少保。”
而等于谦以礼回过公主皇子后,另两个小朋友才亲亲密密道:“祖父!”
正是两个种过牛痘的于家小娘子。
回京的路上,英国公听说于家的孩子,在种痘后被太上皇留在了西苑陪伴大公主一起读书,那叫一大惊失色归心似箭。直到回京后确定自家孩子还老老实实在府里,按照他走前留下的功课练习骑射才松了口气。
*
安宁宫。
于谦伸手捏了捏孙女们带着的毛茸茸小老虎耳套。
几个孩子都带着一样的耳套,像是一窝凑在一起的幼虎崽。而且在起身围着他前,显然都在画画。
面前各有一块支起来的木板,上面钉着纸张,旁边小桌子上放着颜料。
而摆在最中间被画的是——一枚普普通通鸡蛋。
他们已经画了好几天了。
朱见深曾悄悄问姐姐:“父皇为什么一直要我们画鸡蛋?”
朱淑元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对着鸡蛋在纸上画了个鸡蛋糕。
她跟老师于璚英一样喜欢吃甜食,原本最欢喜的事儿,就是课间茶休跟老师一起吃点心。可惜最近牙痛,谈大夫来看过她,下达了令她伤心的不能吃甜的医嘱。
于谦听大公主说起画了好几日鸡蛋的事儿,心下点头赞同:想来是要教给孩子们一饮一食来之不易的民生之事;再者,鸡蛋画起来简单,画好却不易,也可以磨练孩子们的耐性。
想到这儿,于谦落在‘太上皇’身上眼神越发温和。
其实也是于少保想多了——姜离算了算年份:“不行,明年达芬奇就出生了,咱们抢在他之前先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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