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臣妇多么希望丽华可以像其他女郎一般免受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之苦,不必随我们夫妇二人过那几年担惊受怕的日子。
但若是陛下需要丽华为国效力,臣妇绝不置喙。
蕴着晶亮眼泪的眸子,却又满是坚定。
可越是如此,便越让人心生不忍。
独孤家的子女,所掌握的从不仅仅是权谋宅斗。
宇文邕:;
好赖话都被独孤伽罗说尽了,那还问他个屁啊。
宇文邕深深觉得自己的帝王涵养仍不够,竟有些胸闷气短。
可面对泪眼朦胧的独孤伽罗,他心中的第一想法竟是想伸手拭去她那挂在眼角的泪水。
独孤伽罗,也曾是他年少时的期慕。
唉,没救了!
若是荪歌在此,怕是要啧啧啧,来一句恋爱脑。
来人,带去挖野菜。
宇文邕默默的叹了口气,忙不迭开口寡人与贤伉俪既是君臣,又是知交好友,一直以来,寡人视丽华如亲女,心心念念想等着丽华及笄后与赟儿大婚。
寡人怎么舍得让丽华远嫁!
煽情的漂亮话,他也会说。
何为商量,必然是达到各自的需求。
杨坚有将帅之才,他做出的退让牺牲,不能是毫无意义的。
情义归情义,算计归算计。
只是,这北周势弱,北齐虎视眈眈,寡人寝食难安。
话说到此处,宇文邕将视线转向了杨坚。
杨坚心领神会,应声道陛下,臣愿率军驻守边境,臣在,便不会让北齐的军队踏足我大周。
权势改变人,掌权越久,改变越彻底。
陛下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仰人鼻息,谨小慎微,却又玉壶冰心之人了。
这权势,还真是诱人啊。
低垂着头颅的杨坚,眼睛深处深藏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他
他不想屈居人下了。
乱世之中,取而代之,方是正道。
宇文邕大喜,北齐有高长恭,北周亦有杨坚。
杨坚守边,总归能为他争下喘息之机。
边境苦寒,拜托爱卿了。
在京中,寡人会护好杨家老不受半点儿委屈。
言外之意,戍边可以,妻儿得留下。
名为照拂,实为人质。
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会戳破。
谢陛下厚爱。
杨坚面不改色,神色自若的谢恩。
待杨坚夫妇离开后,宇文邕把玩着国书,神情复杂。
杨坚,非池中之物。
他在,是为他攻城略地,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
可若他亡呢?
赟儿当真能让杨坚心悦诚服,为其所用吗?
宇文邕不复方才的喜悦,忧心忡忡。
陛下,臣有事奏。被急召入京藏于屏风后的内史王轨沉声道。
王轨乃是周武帝的心腹大臣,在宇文邕还是辅城公时,便是他侍奉身侧。
讲。
宇文邕抬手,示意王轨无需行礼。
王轨于他而言,是真正的心腹。
王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颇有些忐忑,良久皇太子赟将来并非社稷之主,普六茹坚貌有反相。
普六茹坚,便是指杨坚。
皇太子宇文邕,仁孝不足,德行浅
薄,且能力欠缺,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得起如此大的家业。
陛下英明神武,只可惜后嗣黯淡。
本就心中不悦的宇文邕,闻此言,更是恼怒,脱口而出帝王自有天命在,旁人又能奈何!
与其说是不悦,倒不如说是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王轨侍奉他多年,他最是了解其为人。
秉性质直,临事强正,忠义无双,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无的放矢。
陛下息怒。
王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但仍没有改口。
他蒙受陛下厚恩,自当以死效力。
宇文邕目光灼灼的瞪着王轨,久久没有开口。
半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声音艰涩你是在劝朕易储吗?
国之储君,岂是轻而易举就能换的。
宇文邕的声音中充满着无力感,细听之下,还有颓然和艳羡。
长子不堪大用,次子更是稀疏平常,其余诸子年幼,他从不曾有选择。
也不知那高湛究竟是祖坟上烧了什么高香,竟然能教养出高湛这样惊才绝艳,眼界,胆识,手腕都不俗的继承者。
不对,不是教养,高湛没那等本事。
高家那一堆糟心事,比之宇文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