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七齐沉默地看向周二狗。
“咱就是说,你问我是不是喜欢贺掌柜,会不会更合理一些?”
漆七齐既没在沉默中灭亡,也没在沉默中爆发,反而情绪稳定地提出了另一种解题思路。
周二狗恍然大悟,隔了片刻才摆摆手,“你和金姐儿?更不可能。”
漆七齐:这人是在侮辱他,还是在侮辱贺掌柜?
“你说,金姐儿养三五个身娇体软的小相公,我信。你要说金姐儿嫁人,给个男的缝缝补补、洗洗刷刷,再围着孩子哭哭啼啼、家长里短.”周二狗声音压低,似乎想到那个画面,他不自觉地抖了抖,“我倒宁愿她这辈子别成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也比那日子舒坦。”
棚户大,但通风。
话从口出,随风而行。
显金琢磨得极认真,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陈笺方,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凝在了《植品》序言上,半晌未动。
陈笺方入神般看了许久,终是艰难地移开眼神,显金的话尚且在耳边,“.你若真喜欢就努力进陈记,努力拿到两条杠跟她平起平坐.”
如今,拐杖被人抽走了,她一瘸一拐地在赛道上,就算姿势再标准、装备再齐全,她也不可能完赛,更不能拿奖!
这次,他想问问显金怎样看待婚姻。
陈笺方每日晚上都来陪,显金下训的时间却越来越晚,说的话却越来越少,陈笺方在棚户里的陪伴和骡车上的同行,大多都在沉默与思考中度过。
一连两日,显金捞无好纸的战绩,尚且无人能破。
不是她不够努力。
陈笺方闭眸仰头,将后背轻轻靠在内壁。
显金和陈笺方一前一后上了骡车。
不够。
显金却回之以平稳的呼吸,和.从嘴角下落的口水。
陈笺方紧紧攥住衣料的手慢慢松开,不由失笑。
心态无法调和。
陈笺方手紧紧捏住膝盖处的衣料,思忖良久刚想说话,一转头却见显金歪头靠在立柱上,张着嘴睡得不省人事。
陈笺方合上书页,轻手轻脚走到显金身侧,“先回去吧,休息一晚。”
难道,这样也不幸福吗?
就算她的副手是经验丰富又技艺超群的周二狗,也无济于事。
是她,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解决了。
少女的唇,是粉红的、弹润的、水灵的。
不仅没用,甚至有可能破坏水槽的酸碱性。
如果流泪有用,她愿意每天在蔡伦祖师的画像前哭上四个时辰,打卡上下班。
现在的他,根本不堪一击。
怪她。
“就算不行,难道就不能做掌柜了?”钟大娘愤愤不平,“每一个制笔的,难道就都写一手好字?每一个做刺绣的,难道就都能制一身衣裳了?你懂纸,懂算账,懂做生意,难道还不够!”
好像每次他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时,总是不行——凉茶事件,他提着致歉的糕点,走了半夜的路,希冀与显金当面说清楚,却迎来了大门紧闭的店铺和空空荡荡的内院;就在上次,他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像是被浆糊封住、被钩子钩住,无法畅快开口。
事实证明,搞封建迷信是没用的。
拜再多蔡伦祖师爷,供上一桌满汉全席,都打动不了他老人家。
显金摇摇头。
显金整个人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有种孙悟空难逃五指山的无力感。
陈笺方轻轻歪头,似乎被那列晦涩难懂的序言扰乱了心绪、打乱了思考。
显金预计自学一个时辰,实际自学两个半时辰,已近子时。
将李三顺当作拐杖,以为自己拄着拐杖跑得够快,就能比别人先到终点。
捞纸,只有两下。
显金垂头站在水槽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额间的碎发挡住了双眼,没人看到,她眼眸里包了好大好大一包眼泪。
酱肘子和周二狗一左一右大声打呼噜,显金走时预备叫醒这两,谁知这两统一动作——一个翻身继续在窄木板上睡如老狗。
钟大娘有些心疼,怎么可能没事?她的肩膀湿了好大一片啊!
显金情绪非常焦灼。
每一分力,每一个角度都决定了这一次的捞纸是否有效。
显金轻轻点头。
再等等吧。
怎么在这个壮实的伙计口中,却成了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坏事了?
若.若他有幸得娶显金,他必当勤恳上进,不说位极人臣,却也要官至六部,势必叫显金扬眉吐气、有所依仗——他必将将中馈、良田、店铺、财物毫无保留地交予显金,将育子教子的权力尽数交给他们的母亲,他将忠诚、坚韧、坚强,带给她最大的保护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