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连着阴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晴。
对觅菈来说,只要不是恶劣天气,她都喜欢。而充足的阳光对植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每次重新开始种花,她便天天盼着晴天,就算她在夏天最讨厌晴天,也要盼。
前期准备做完之后,埃贡本想等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播下种子,等了几天都是阴乎乎的,他便不再打算等天晴。再等下去,就会错过最佳的播种日期,就算损失不大,日期延后带来的整体影响也不小。
于是在播种这天,埃贡准备种子之时,问同时在准备容器的觅菈:“你有没有喜欢的植物?”
“邬金梅。”她立刻说。
“店里的这些,没有看得上的吗?”
觅菈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让她挑一个店里有的种子种下。她虽然喜欢邬金梅,但它非本地植物,也没有专门引进,就算喜欢也拿不到现成的。
她再一思索,又说:“樗葵。”
她还是很喜欢樗葵的花香味。距离那次乌龙事件已经过去许久,觅菈也有几个月没有闻到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其给她的印象之深不可磨灭。若问她那香味有多沁人,她倒真的说不出来,只知道自己为它沉醉,还想再闻第二遍。
闻……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忍不住对玻璃倒映出的自己做一个鬼脸。即使她认为这不算什么,但埃贡的表情不像是没什么,让她记得牢牢的,将其划在黑历史里,想起来还是会小尴尬。黑历史总是有这样的魔力,出其不意地在某个记忆深处冲出来打你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就消失了,只留下性情突变的自己。
“好。”埃贡爽快应着,动作不减,没跟她一样想那么多。他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小包种子递给她,“等会你把它们一起种进去吧。”
觅菈接住,把它握在手心里,回头继续干着自己的事。她面上没什么变化,心跳突然快了。
这一天终于来临。
其实,她当时泪眼婆娑地离开花店,坐上公交车之后没几分钟,就后悔了。
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很长,人的意志随着时间变化。有些人连山盟海誓都可以做到转头就忘,像她这种小小的挫败,要反悔只会更容易。
但她向来正义感强,口上的誓言是说到做到,做起来困难的事,她也会尽力去做。所以,就算她后悔,也要咬着牙,违背心意,践行口头的承诺。
埃贡说得没错,那确实是一时气话。
是她当时的话不够坚定么?还是他一直都能看透她话语背后的真正想法?真的不甘心,就好像被他看透了。可矛盾的是,不甘心的同时,她又很感激他能知道她的心里想法,并且加以鼓励。觅菈此时在分土,手突然控制不住地一抖,晃出一大半土在地上。她抿了抿嘴,没有立刻起身打扫,而是决定一切干完再打扫。
分完土,便开始浇水。她握着浇水壶,又开始想:
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以后不管怎样,她真的不会再种花。热爱也好,失败也好,再体验这一次就够了。
她不会后悔,因为她现在没有满溢的情绪,这一切想法都在她平静时产生,经过她个人的考量,能承担带来的后果。
世间可以做的东西有很多,她不必拘于种花这一条路。爱好犹如一道菜,只有尝试过才知其滋味,她口味不刁钻,多试试总能找到另一件和种花一样的事。
八年的试错,委实有点久。不过她才二十一岁,还年轻,以后的路很长,机会有很多。
准备完毕后,她和埃贡分别把提前浸泡过的种子播入土里。她小心翼翼,把种子一颗一颗分别放置在每一个凹槽的正中央。埃贡比她快得多,一看就是做过许多遍,很有经验。
播完目标要求的种子数量,终于轮到她自己。觅菈随意从仓库拿了不起眼的小花盆,将她刚才做的流程很快做一遍,取出一粒樗葵种子,播进花盆。
埃贡就在旁边看着她做这些。他到底也是老师,被他看着,觅菈心理压力稍显沉重。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外面冷风呼呼,室内温暖无风,两个人就在一间屋子里看着这小小花盆,默默无语。
过久的沉默让她微感不妙,扭头发现埃贡根本没看花盆,而是在看她。见她看过来,他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和气提醒:“樗葵发芽时间会比较久,大概三至四周。”
他的意思大概是在提醒她不要过早失望吧。觅菈说:“我知道了。”
这下,真是她的最后一搏了。觅菈心情波动起来,再次看着花盆,没好意思盯着埃贡那双深色眼睛。土是按比例混合的,不同的原料颜色也有差异,这些颗粒混合在一起,看久了竟有些眼花。
对她来说,今天是万分重要的日子。她现在正在经历过去所设想的时刻。曾经的设想带来的问题此刻像涨潮一般,一股脑儿地挤上来,争先恐后的,好像又要再次上演一遍。
过去的问题或多或少牵制住她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