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功夫,江休的伤势已经恢复七七八八。
然而他始终找不出,钓叟刚才是如何将他重伤。
出手太快。
江休翻起身,沉默坐在船尾。
钓叟把玩五行镯片刻,仔细收到怀中,蓑衣下传来叮叮当当声音。
“怎么了?这就脓包了?不再试试?”
钓叟脸上的笑,仿佛偷到鸡的狐狸,又带着一些猫捉老鼠的戏谑。
江休眼皮都不抬一下。
等他元婴之后,自然会来找回场子。
不必在此时争一时长短。
钓叟一怔,脸上笑容淡了一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不错。”
“我已经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了。”
江休不冷不热开口,成功将钓叟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钓叟从来想说,可惜世间事都不像想的那么容易,莫欺少年穷后面是莫欺中年穷、老年穷,最后死者为大。
但江休已经八十岁,这些道理他很清楚。
他只是很有自信,自信自己一定能修到元婴境界,这是一种很不老年人的自信。
这种自信,反倒让钓叟有些不自信。
也许真有那么一天,而且恐怕不会太晚。
钓叟叹口气,他大概能体会到,那些与天才结仇后,不遗余力下手抹杀之人的心情。
然而他很清楚,他根本杀不死江休。
把他放在这里折磨?
很难。
钓叟自己都想不出江休自残的那些花样。
他拿走江休最珍贵的法器,江休同样拿捏住他的死穴。
江休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罢了,”钓叟忽然开口,“你很不错,有接下我考验的资格。”
“要是你通过考验,你这件宝物还拿回去,通不过,那就等下次吧。”
江休依然没有说话,多说多错,他已经决定做一个哑巴。
钓叟也不在意,再次甩出钓竿,安稳坐在船头垂钓。
小船似慢实快,驶入薄雾深处。
渐渐,四周景象模糊褪色,月光已经很难照到水面。
钓叟口中轻声吟唱歌谣: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历尽江湖~白尽头,生涯惟有~一扁舟。”
声音在寂静夜中,传得极远。
…………
半个时辰后。
“唉呀,愿者上钩!”钓叟一提钓竿,一尾肥大鲤鱼落入鱼篓。
钓叟抓起鲤鱼,在手中掂掂,不住摇头:
“别的鱼听老东西嚎这两嗓子,恨不得逃跑时多长一对鱼翅,偏偏你上赶着咬钩。”
“我若放了你,有违我钓鱼的意愿,若是不放你,又怕你的傻气传给我。”
“罢罢罢!”钓叟将鱼往水里一丢,“人说对牛弹琴白费劲,你不怕老叟的歌声,也算我难得半个知音,饶你一命罢!”
江休冷眼旁观,思索钓叟这一行为,是否有某种深意和暗示?
又过半个时辰。
雾气愈发浓厚,夜色凉寒,天地间好似只剩下这一叶小舟,
哪里来的光呢?
江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抬头一看,月亮已经被浓雾遮挡,看不清形状。
他低下头,看向船侧。
一轮巨大的水中月影,静静浮在水面,四周溢散光斑,仿佛一直就待在那里,与船同行。
“到了。”
钓叟一句话,打断江休念头。
他顺着钓叟目光看去,眼睛忽然睁大。
原来这江是有边的。
江边一线滩涂,再向外的景色,均被化不开的黑暗笼罩。
滩涂向江中蔓延出一座断头木桥,木板朽烂,江水从桥下静静流过。
桥上,是一身站立的黑袍。
鼓鼓囊囊,又空空荡荡,好似里面有一个无形的人。
黑袍不但直挺挺站着,两只袖子还僵挺在胸前,上面有一本破旧线装书。
书籍和黑袍,均看不出用什么材质制成。
黑雾遮月,影落江中,夜色幽冷,断头木桥上,一袭黑袍托着旧书伫立。
正对江面,注视着过江之人。
此情此景,惟有诡秘二字可以形容。
不见钓叟有何动作,小船主动朝木桥靠去,片刻便到黑袍面前。
黑袍仿佛受到什么惊吓,凭空倒退三尺。
钓叟呵呵一笑,钓竿一甩,钩中断桥,小船自发调头,船尾与木桥靠得极近。
江休离黑袍人也极近。
“我的考验很简单,你上去,把它手里那本书给我拿过来,便算你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