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过来的澜卿欠首施了一礼,便带着人匆匆去了御膳房。
澜卿看着絮卿比他离八角亭要近些,便一手拎着长袍加快了脚步,絮卿跳舞多年,脚步比他轻盈许多,最终还是比他早一步跪在亭外朝黛思尘问安:“侍身给陛下……。”
还没等他说完,另一道清雅泛冷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侍身给陛下请安。”
絮卿不满地转头看他一眼,回首将自己的话补完,然而说的时机正好,声音也与澜卿请安的声音叠在了一起。
黛思尘斜躺在暖席上,懒得起身,只是伸手朝他们示意:“平身吧,进来坐。”
“陛下,刚才侍身叫您,您都不看一眼。”絮卿起身直奔黛思尘右边的位置,扶着宽袖跪坐在暖席上。
“朕没听见。”黛思尘面无表情地扯了个谎。
她好心地收了腿,给他腾出块地方,免得一会儿台子太小,不够他舞的。
澜卿见心仪的位子被人抢了,只好绕过桌案,一旁的侍女见状,眼尖地伸手递过去一块蒲团。
然而黛思尘却主动将手边的凭几撤掉,也为他腾出块地方。
做帝王要雨露均沾不是?
比起蒲团,澜卿自然喜欢黛思尘身边的位子,于是侍女又将蒲团收了回去,澜卿揽着长袍对着黛思尘道了声谢,便俯身落座。
黛思尘原也只是打算在亭内独自看书,只让人备了够她一人所用的暖席,此时这张本就不大的暖席上却做了三个人,黛思尘盘腿而坐,也只与旁边两人留了一拳之距。
没过一会儿,兰沁便带着人回来了,命人将托盘上的茶水糕点摆在矮桌上,委身退到一旁。
絮卿也知道黛思尘的脾气,就算再放肆也不敢碰她,只好将手搭在黛思尘身后,倾身虚虚地靠着她,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那本书上。
他只善舞艺,并不识字,只好瞅着那几行陌生堆叠的文字,轻声问道:“陛下,这书是讲什么的?”
“故事。”黛思尘被挤得难受,答得随意。
“是一只游魂和一个女孩的故事。”澜卿显然也是看了黛思尘手上的那本书,忍不住开口道。
“你读过?”黛思尘倒有些意外,想不到她那个姐姐随意淘来的话本,竟然在人间广泛流传。
澜卿一开口,黛思尘的目光也转到了他身上,絮卿心中不服,眼神不善地看了澜卿一眼。
澜卿规矩地跪坐在一旁,腰背挺直,双手叠于膝上,迎着黛思尘的目光答道:“臣侍进宫之前辗转于各城之间唱堂会,为了排戏读过不少民间话本,陛下手上的这本书,侍身曾经碰巧看过。”
黛思尘看了一眼翻了还剩一半的话本,又追问道:“既然澜卿看过这话本,可知后来结局如何?”
澜卿眉间舒展,笑了一下,说道:“陛下,臣侍不善言辞,描述的恐怕也没有这话本写得精彩,陛下不妨慢慢读,免得失了趣味。”
黛思尘闻言只好将那话本翻了一页,继续读下去。
絮卿看不惯澜卿罗里吧嗦地对着女皇教导一通,立刻直起身看着澜卿说道:“澜卿真是好口才,连陛下的问话都能避而不答。”
澜卿也不甚服气,瞪眼看他:“我只是担心陛下无聊,再说读故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像絮卿如此大字不识一个的,想必是无法体会的。”
絮卿被那句‘大字不识一个’戳中了怒点,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也跟着高了不少:“你说谁大字不识一个?就您那那双腿走起路就跟乌龟爬似的,我都不好意思说呢。”
澜卿平时在戏班子也跟着学过不少基本功,并不只是靠着嗓子吃饭,只是有一次意外伤了脚踝,他便与武生失了缘分。
这件事一直是他藏在心里的痛处,被絮卿这么一桶,他很是不快,回怼道:“您那双腿也只有见了陛下才能走的这么快吧?”
絮卿耸了耸肩,满眼不屑:“那也比您见了陛下都走不快的强啊。”
两人眼睛瞪直了,越吵越起劲,手心握拳险些朝对方抡过去。
远处不知何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止住了两人的争吵。
那笛声如初春的碎冰,碰撞间伴着清脆的声音纷纷跌落水中,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絮卿和澜卿同时清醒过来,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俩吵架把陛下吵没了……
黛思尘原本就觉得挤,那二位一吵起来就地方就更挤了,她只好往后挪了挪,消失在两人之间,最后干脆起身离开,同时顺走了桌上的那碟芙蓉酥。
吵完架的两个人抬起头,就看到女皇正坐在亭边的一道长椅上,靠着身后的栏杆,手边还放着一碟芙蓉酥,视线依旧垂落在手中的话本上,似乎也是听见了那道绵延不绝的笛声,循着声音朝亭外望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小六身着缥色外衫,长身玉立在花团之间,身影背对着八角亭。
黛思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