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岸捕获的鱼往往是有毒的,所以不得不往深一些的地方去。白天它们喜欢聚集在阴暗区域。陈姝计划着一部分晾成鱼干,一部分现在吃,再做个捕鸟的陷阱,用鱼废料做诱饵。
就在她一叉子下去,成功叉住了一条鱼时,正准备把鱼给方世杰,抬眼就看见方世杰扑进了深海。
海平线上,巨大的黑影越来越高,越来越宽,足足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那是一波即将到来的巨浪。
“方世杰!”
陈姝当即丢了叉子,不顾一切地朝方世杰游去。
她好像忘了他也是个军校生,是熬过了五个月特训的Alpha。
但乔程也是Alpha。
生命是脆弱的。
陈姝胳膊穿过方世杰的腋下,强行带着他往岸边游。
直到着地。
“为什么私自行动!不是吩咐你在我身边串鱼就够了吗!”
“服从,是军人第一要职!你还没学会走就先想跑,有没有掂量过自己够不够这个格去闯!”
“还是说,你觉得,这不是军事行动,所以就可以随心所欲了是吗?!”
陈姝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刻,曾经曹鑫骂过她的那些话,那些五天禁闭都没让她学乖的话,在此时,成为了她的律例。
方世杰没有委屈,因为他从陈姝狰狞扭曲的表情下看到了恐慌。
他们都是在失去了才明白,无论是学校,还是部队,任何一条规定的背后,都是一个个鲜红的例子。
那是鲜血和尸体堆砌成的文字。
初看时只觉得迂腐,约束,等明白时,已经成为心口上的刀疤。
这条疤痕将长久地淋漓,久治不愈,直到时间反复给它蒙上尘埃,才能暂放,但永远不会消退。
“老大,我会听话的。”他眉头向下倾压,带着浓浓的鼻音。
望着陈姝,他其实是在说,你别害怕。
陈姝抓着他的手止不住的发颤,情绪就好像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
“对不起。”她为自己刚才的大吼大叫道歉。
她不是他的上级,她是他的朋友,她应该语气再好一点。
“我们…,别走散了,就在一起捕鱼,好吗?”
方世杰点头:“好。”
陈姝松开对他的钳制,但自己的手指还在哆嗦。
那些被强行镇压下去的思绪仿佛一锅沸水,就快要冲破锅盖。
她要压不住了。
乔程,乔程。
就连死了,也这么令人讨厌!
惯会滑头,为了赢爱耍阴招,恼羞成怒就会颠倒黑白,嘴巴比死鸭子还硬,除了嬉笑着玩,错了是绝不道歉。
她永远是想赢的那个,好胜心极强,为了赢有千百万个法子,脑子灵光得很。
她骨子里有许许多多的小恶劣,所以陈姝和她总是不和,但乔程又保留着自己原则中的那份道德,恶劣却不卑劣。
比赛的时候,因为不想对病员伤患出手,诱骗过罗森,就只是唆使偷旗,罗森没有如约带回旗帜,才为了赢采取行动。
水下的时候,看到陈姝濒临昏厥就直奔着出手相救,救了人但不能白救,牢牢记着自己的目标,又狡猾地做了交换。
在同学面临变异种,生死一线的时候,老师面露犹豫,她却坚定地站出来申请救援。
两人是观念不和的朋友,又是彼此敬佩的对手。
更是搭档。
即便只有短短的五个月,却比五年,五十年,还要深刻。
陈姝讨厌她,喜欢她,敬佩她。
所以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乔程是独一无二的,哪怕她今后还会有新的搭档,但任谁那都不是乔程了。
她有些麻木地捕着鱼,一下,一下,看着鱼在叉下激烈地摆尾,有丝丝血迹弥散在海里,又消失不见。
火将鱼烤得滋滋作响。
这是在海里时承诺给乔程的鱼,乔程没能吃上。
她盘腿坐在火堆旁,感受着火焰的温度,后知后觉地被知觉追赶了上来。
海水那么凉,乔程就被淹没在里面,身体该有多痛苦。
那些鱼,甚至可能有变异种,会不会正在撕咬她的身体。
她被海冲走的时候,是立刻就晕了,还是在绝望中挣扎,一点点面临向死亡?
为什么,他们把失踪的十个同学都带回来了,她曾经也救过那么多人,怎么就是救不回一个乔程。
明明说不放弃任何一个人,说要带他们离开,带他们活下去…
陈姝转动着手里的木枝,胸口无声地起伏,嘴巴大口大口喘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肺部汲取到氧气。
死亡对于乔程来说,是一场风浪里的迷失,对于陈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