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也听不见冯知谦的脚步声,白榆君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见苏岫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不忍再扰她,便悄悄离开。
次日,苏岫一醒来,就见琳琅满目的补品几乎堆满了屋子,丫鬟来禀她,说是有一大半都是王妃差人送过来的。
苏岫装作病弱的样子,气息微弱道:“倒是我怠慢了,王妃可有什么不悦?”
丫鬟摇摇头:“王妃来时,您还睡着,她让我们别打搅您,说是伤病就该养着。”
丫鬟走后,苏岫悄悄起身查看那些补品,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好东西,阿胶鹿茸,人参枸杞,看得出王妃并不懂药,只顾着挑些补血健体的东西过来,没掺半点坏心思。
这不过是慎王在清致建的别苑,比不得起家的封地,想来纵然是王妃,吃穿用度上也与在王府时大相径庭,却能倾囊相赠。
苏岫看得心尖一暖,想来这李夫人说的不假,王妃倒真是个软心肠的人。
苏岫这“伤”足足养了近半月,她成日里大半时候便是躺着,从春天躺到了夏天,实在闷得慌便起来看看书,最大的乐子便是在慎王来看她时装装可怜,拱拱那要烧向朝廷的火。
而这把火终于算是烧了起来。
深夜,风尘如烟雾一般笼罩着纤细的上弦月,皎洁在漆黑中时隐时现。
冯知谦一身便装前来拜会慎王,两人在暗室里密谈了一个晚上,苏岫不必去猜内容,也知道在这之后,冯知谦便要回京复职,而慎王则直奔军营。
离开清致之前,冯知谦让亲信传了封信给苏岫,约她一日后在奉天府包厢会面。
苏岫收到信后,并不惊诧,随即点了蜡烛,将信纸燃尽,冯知谦那遒劲工整的字迹被火舌吞噬,渐渐化为灰烬。
苏岫觉得自己这身体养的也差不多了,便主动去找李夫人,想和她一起拜会王妃。
李夫人的住处离鹤居并不算远,穿过一条铺满石子的甬道,隐蔽在李树和枣树之间的就是李夫人的翠居了。
苏岫到的时候正逢李夫人不在,丫鬟对她十分热情,直接引她堂屋小坐,奉上竹叶茶,只可惜那茶太过清冽,不对她的口味。
翠屋虽小,却是南北通透,堂屋连着书房,再往里便是卧房,只用屏风隔着,让苏岫惊奇的是那方寸之间的书房。
深闺妇人,原是没几个识字的,能有个吟诗作画的书案更是难得,苏岫本无心去窥看那案上的字迹,却见微风习习将纸笺翻飞,正落到她眼前。
“谦郎”二字撞入苏岫眼帘,她心头大震,禁不住再往下看,便是一句“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注)”
等不及她在往下瞥,就见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将地上的信纸攥了起来。
“安妹妹来的不巧,我一早出门挑绢花,这时才回来。”李夫人一边言笑晏晏,一边将那信纸折了又折,塞进一摞书里。
“我也刚坐了一会儿。”苏岫也笑,随即主动问起:“刚刚那几页纸上的字可是姐姐所写,原来姐姐还是个读书人,那字写的可真俊。”
李夫人的笑容一凝,却听苏岫继续道:“只可惜我不识字,我最喜欢的便是读书人了,若是我也能读书写字,必定和姐姐有很多话要聊。”
李夫人的动作僵了僵,鬓角的一缕青丝滑落,她听完苏岫的话,像是松了口气般笑道:“妹妹通音律,善舞曲,这便是很好了,不像我空闲时候也只晓得抄写些闲赋,打发时间罢了。”
随后,李夫人便带着苏岫一起去拜会王妃,两人一踏进庭院,还未进门槛,就见王妃迎出来,冲着苏岫道:“你还在病中,怎么不多安排些人来伺候?”
慎王妃原是圣祖皇帝赐婚给慎王的,本是将门之女,生得一张凌厉的面孔,眉眼间就带着管家持业的精明厉害,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平整光洁的额面,胭脂螺黛也没有将她柔和半分,饶是关心人的话,叫她带着气势一说,便像是审问。
可苏岫却知道王妃的热心肠,忙行了个周到的礼,恭敬应道:“多谢王妃费心记挂,您送过去的那些补药,我还未曾当面谢恩。”
礼还未行完,王妃便拦住她:“好了好了,自家姐妹还拘什么礼,人这一辈子除了生死,再无大事,身体要紧,那些东西算得了什么。”
李夫人也走过来:“王妃之前不是还疑心,王爷是不是又带进来个不省心的狐媚子,如今算是放心了吧。”说罢,她用扇子遮了遮眉眼:“这太阳毒得厉害,咱们快进去吧。”
闻言,一群小厮丫鬟簇拥过来,带着她们到堂屋坐下。
王妃屋里奉上的茶水和李夫人那里大不相同,只是当季的茶叶,用水烹的茶叶舒展,便倒至碗中,简易又清淡。
落了座,王妃先是喝了一盏茶,随后叹道:“王爷大多时候都在忙他的大事,除了夜里那些事,女眷们成日里做什么他从不过问,可家事又怎么就算是小事了,他带进来的人,带进来多少,与他如何,这些我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