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愠色,拿起身边的一枚纹银香笼子,把量再三,狠狠掷在巧萃的头上,面上只是朦朦的恼红,嗓音微沉,诘问道:“高枕无忧?如今大魏上下,最不希望那个罗明做伴读的,只本宫一人,罗明出事,旁人不知不晓,你当玉怀璧也不知?哼,天真,糊涂,无能!”
巧萃趴得更低,根本不敢回话。
王皇后倒不是怕,而是气,竟然被一个太医毁了大计,此番算计确实不够缜密。思来想去,她心里已知如何再定下一步。“此番已经打草惊蛇,罗明的命算是保下来了,不过还好,他如今养病在家,不宜再劳动了,你一会记得告诉太子一声,补品不要停,一直送到罗家上奏请停为止,往后的事就不要再过问了。”
巧萃才敢舒出一口气,谨慎答道:“是。”
“太子最近可有问罗明的事情?”王皇后忽而又问。
巧萃稍抬了抬头,回禀道:“太子身边的日事官三松的笔录里没有提及此事,倒是太傅的几封奏表提到了太子的功课,说是最近太子似乎有所懈怠。”沈可人每日都要给帝后二人上呈太子的巨细,事无敢遗,一一报知上听。不过,王玉真很少过问这些表章,一应都交给了巧萃,只有发现大事儿的时候才告诉自己。
“本宫知道了,这几日陛下在前朝头疼登州和西山要塞的事儿,本宫也忽略了太子的功课,你提醒沈可人,太子的事便是国家的事,军政虽紧急,也不可耽误了太子,否则拿他是问。”王皇后看了一眼案前香炉,青烟四逸,淡香沁鼻。
“奴遵命。”
“把香炉撤下去吧。”她按了按太阳穴,沉沉闭目。
“尔妃尹氏德失其序,惠祉难持,数违上令。褫其印绶,举鸩。”
尹氏被鸩杀后,留了全尸,葬在城西许香坞,尹氏满门于曲岁牌楼外斩首示众。天下骇然,怒然,惧然,称颂赤县清晏。
风花自过,入夏了。
西山要塞的军情紧急,皇帝派了大司马王驰亲征,就是王皇后的叔父。王驰率崤山军十万浩浩荡荡离了东都,往西山要塞去。大魏的兵力于诸国当中并不算多,但是却有几位极具雄略的大将,这也正是为何此国位据中原,地广物博,而又难被取代的关键之处。
皇帝并不担心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会给大魏带来什么动摇,在他眼里,这便如靴中蚤、头上虱一般,虽肉痒难去,可究竟不成气候。就在东都内所有异国之客盘问清楚之后,这一小波澜便算平息了。
初夏时节,人不免慵懒,暑热方至,读书便成了最大的折磨。
天青影里,已经讲完了《蒙氏九章》,沈可人亲自定了再学《良孟氏》,这一本书是大裂时期孟展的言论编纂,都是为人处世的道理以及治国平天下的良策,与《正山氏》、《余酉氏》并称为“小三氏”。学堂里许久不见罗明身影,罗沉整日也浑浑恹恹,一壁听着蔡书臣讲书,一壁神思飞去天外游览——
“是人以苦志为恒,罗沉,这句话是孟子对谁说的啊?”蔡书臣向来不点他,一是因为瞧不上这等惫懒小子,二也是因为罗家如今位高权重,影响到了伯岳侯。
罗沉被他喊回了神儿,却尴尬地怔在座位上,不知该作何回答。
蔡书臣见状,不免清冷一笑,讥讽道:“不学则无术,无术则难立,人不立,不为器,陛下亲赐你们伴太子学习,你还不用心,可谓是有负君恩,将来何以图报效家国?”
罗沉闻言,更是红着脸压低了头。
到底是要皮脸的年纪,再大的不是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面被直戳戳地骂。多少心果这个时候就埋下了,一辈子的是非曲直都栽在了这锋利言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