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顺利领走渔盐,还一气之下买那么多,回村路上,大家心里本该有些高兴的。
这可是村里正带头去领取。
先不提只有刘里正去,意义才会不一样,这说明里正已经许可他们继续捕鱼。
只说他们也是在与河泊所盐库差役聊天时才知道,只有里正带头去河泊所领取渔盐才会如此顺利。
原来没有里正这个“官方”担保人上报捕捞斤数,按照斤数才可购买相应渔盐,那会相当麻烦。
至少没有里正担保,河泊所一定会派人去村里,先是挨家检查鱼,接着会上秤量,量完还要每家每户写两张保证书按手印。
一张是承诺自家渔盐不会用到其他方面,腌肉都不行。
另一张要签字画押,左邻右舍如若知情别家将渔盐用于旁处却不向官府检举,连坐惩罚。
而一经发现真敢用到其他地方,即使是根本不能用来煮饭和腌咸菜的渔盐,超一石者也死,一斗以上杖背。
可想而知,以上甭管哪一步,河泊所要是有心难为人,那都会变得非常麻烦。
就算不难为人,像王玉生他们心里也有数,连上秤带检查,再到各家各邻家签署保证书,起码河泊所派去的官差要在他们村停留几日。停留就涉及到吃、住,咱安不安排?安排的话,伙食还不能太差,处处都要全村凑钱。
但村里正就不一样了。
村里正也有两种方式,只出文书和亲自去领。
只出文书,代表里正只向官方承诺,我们村确实有人捕鱼,具体捕鱼人捕捞多少斤数是多少,以及捕鱼人会用到多少渔盐,那你们自己派人来查吧,那和他无关。只在村里有人捕鱼方面出保证。将来出现什么问题,里正也只限于在是否真有人捕鱼这方面有连坐责任。
朝廷律法规定,为便于百姓生活及考虑到出行不便,如若各村里正亲自去领取,且在“转發官盐票”上按手印签字,那就等于是里正承诺所有。
比方说村里如若真有人没有捕鱼瞒报或是斤数不对,甚至敢将渔盐用到别处,里正同责。
当事人被打多少板子,里正跟着不少一板子,当事人要是被处死,里正也死。
可见里正亲自去,代表为一村人做担保和向官方做出保证,省下好些麻烦事。
所以他们本该高兴的,可当想起里正弟弟被笞三十大板的景象,屁股跟着一紧不说,心里也很是难受。
跟来领盐的小伙子们都不是傻子,相反倒是村里比较有头脑的,略一琢磨就能明白,哪有那么巧的事。
合着为这点鱼,他们里正竟然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难怪以前会死命拦着,这是真收拾啊。
换位思考,如若自己是里正,一旦让村民们捕鱼,首当其冲是自己家人会先遭罪,那他们又会怎样选择。
此时,三辆牛车一前一后压着土路慢悠悠往村里走。
王玉生看眼前车刘老柱的背影,心里压抑得不行。
因为刚刚还在集市口在河泊所十分无畏的里正伯,此时已经佝偻着脊背。
那背影怎么瞧怎么可怜。
王玉生忽然用拳头砸下车板,他恨得不行,真想找个明白人问问:这世道是怎么了?我们村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怎么就一步一个坎!
所以回程路上,要说唯一情绪稳定的人就是许田芯。
主要她忙着呐,在研究什么叫渔盐,还是粉红色的。
粉红色盐,她在现代只见过进口的喜马拉雅岩盐,能食用自不必说,还会用到盐浴里。
那她们这古代又是用什么染的。
许田芯坐在刘老柱身后挡风。
刘老柱在前面悲伤,她就在后面打开盐袋子正仔细翻看着。
许田芯越看越觉得奶奶说得不对,根本不像大家传言那般,为区分渔盐和食用盐特意用东西染色。
因为碘在遇到淀粉类会起化学反应变成这种颜色。
但这完全不符合逻辑,老百姓都吃不起淀粉类食物,卖这么便宜基本可以说是扶贫盐了,会费事给掺淀粉吗?不可能。
至于传言中用某种草汁或是菜染色,许田芯捻一点尝尝,又细看一番总觉得也不是。
一种直觉吧,还是那句话,卖这么便宜,朝廷还会用大量的人力给榨汁染色?当然了,这个回头她要再试验一下才会确定。
许田芯又将掺在渔盐里的红沙土扒拉出来,觉得这个更不可能。
红沙土绝对是障眼法,无非就是让渔盐缺斤短两,让大家以为是红沙土给染的,还有恶心人的作用。
非得让穷苦百姓腌点鱼还要抹点泥沙,洗不干净就吃一嘴土。
但她不惧混里面的红沙,想恶心她没门,她能给过滤出来。
许田芯思来想去,总觉得要以能吃死人方面入手,那是什么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