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收拾好军务放,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母女俩。
他从军营回来,愁眉不展,勉强吃了两口饭便放下筷子,“阿容,你和阿年先回长安去吧,等我平复了黍州再来接你们回家。”
“这是为何,我和阿年就在漠城等你不行吗?”
沈青容有些惶恐,漠城这几年难得的宁静平和,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俗气候,早已不像刚出嫁时那般想回长安了。
李柔嘉却从李良的神色里看出一些端倪,“阿爹,可是漠城要出事了?”
李良摸摸她的头,这个女儿打小就聪明,一下便问到了要害处。
“我方从莫老将军那里回来,南齐似乎要往西来攻打这三座边城了,漠城自然是首当其冲。唉,这次南齐来势汹汹,要守住漠城恐怕得打硬仗了,阿年还小,你又怀着身孕,实在不适合留在此地。”
沈青容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忧心忡忡,李柔嘉心思一转,很快便拿了主意。
“阿爹,我听你的,我和阿娘先回长安等你。”回长安和去黍州可以走一条路,李良难得徇了个私,将他们母女俩随军带着,护送一截。
启程那日,莫羽哭得双眼通红,拉着李柔嘉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上辈子,莫羽至死都在保护李柔嘉的阿羽哥哥,可这一世,李柔嘉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心里更多将他视作自己的弟弟,骤然离别,心里也万分不舍。
“阿羽哥哥,日后你要多保重身子,不要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作战的时候千万别冒进,能忍就忍,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嗯,”莫羽连连点头。
他如今已经十八岁了,个子比李柔嘉高了不知多少,可在外面性子素来暴躁的少将军在李柔嘉跟前就像温顺的大犬,她说什么他都应下。
“阿年,你回长安等我,等漠城的危机过了,我就去长安找你。”他郑重其事地说。
李柔嘉浅浅一笑,少年的心意就像初升的太阳,耀眼逼人,也坦坦荡荡。她活了两辈子,当然知道莫羽喜欢她,可这个节骨眼她也不想拒绝惹他伤心,时间会冲淡一切,年少时无疾而终的喜欢太多,未必都要有结果。
“好,我在长安等阿羽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将自己跟着沈青容学绣的一个荷包递给莫羽,“这里面是我求的平安符,它会保佑你的。”
莫羽已经求了她好多次,想要她一个荷包,她一直偷懒不愿意绣,没想到离别时居然绣好了。
接过荷包,莫羽仔细将它揣进怀中。
他登上城墙最高处,目送着李良的军队越走越远,那里面有他最喜欢的小姑娘,他也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
从漠城到黍州,这一路可比来时要松快多了,李柔嘉难免又想起来时的另外两人。
崔媪她倒是毫不在意,反正刁奴一个随她去哪,只是莫二让她有些挂心,上辈子他这时在清河郡做小厮过得挺好,后来跟着李良随军,也混得不错。虽然不知道守城之战他结局是否平安,但是前半辈子好歹是官运亨通,可当下他却不知所踪,难道他的命运已经被自己改变了吗?
李柔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默默为他祈祷。
沈青容瞧她这样子有些好笑,在漠城她就发现了,她这个女儿对女孩家东西的一点兴趣也没有,成日不是被李良逼着训练,就是看些闲书,尤其是佛经道藏,甚至还喜欢上了求神拜佛,漠城仅有的一座小寺庙都快被她踩平了。
沈青容问过她,去寺庙里都在求些什么,她只说希望天下安定,父母安康。
但她自然不知道,李柔嘉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天下之大,她不知该去何处寻他,只能求神拜佛,希望诸神保佑,让他少苦难,多福佑。
李柔嘉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漫漫长路。
回长安她是带着私心的,陈山说过他曾在长安城的寺庙里寄住过一段时间,她想去碰碰运气,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想早点遇到他,别让他受那些磨难。
李良的军队故意绕过黍州,在黍州后方几十里地的上饶驻扎了下来,他们到得早,还要等一等北梁的大军。
沈青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可许是路途颠簸,这一胎并不安稳,若是按照计划,走小路回长安怕是凶多吉少。
李良愁得嘴角冒泡,军事上已经够烦了,沈青容不想再让他为自己担心。
“夫君,此处离清河郡不过二十里地,我带着阿年去投奔姨母,待孩子平安生下,我们再启程长安。”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淳于氏一族家大业大,整个清河郡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无论是哪方的人手都插不进去,指不定比长安还要安全些。
李柔嘉一万个不想去淳于家,可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她也不能置沈青容的安危于不顾。
况且这一世他们不再是孤儿寡母,想来沈青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