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行灯笼排开,街上锣鼓喧天,一位身穿红衣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一间别院前,大红花轿迎来一位新娘子。
“三更半夜,这是在迎亲。”
十几丈外的屋顶上,蹲着两个意图不轨的人。
“大晚上成亲?不该是黄昏时候吗,”李水徵问。
“我记得是过了子时,新郎就要去新娘家接人的,不过确实有个说法是拜堂要在昏时,”裴诃道。
“裴姑娘这么清楚?不是记忆全无吗,”李水徵探过头来。
在说话间他们能听到哭声、鞭炮声——这是习俗,新娘子上轿时,娘亲要去哭送,边哭边念叨祝词,接着再撒些茶叶与米粒,讨一个好彩头。
裴诃打算等人散了再行动。
李水徵观察着她,他还记得她和谢兄的事,觉得两人同样失忆,又同样心有执念,一前一后地来到这片大漠——
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这二人必然曾有过纠缠。
谢兄说他成过亲,若女方是裴诃.....
那么这场忽如其来的婚事,或许会让她想起些什么。
李水徵问,“新娘上轿前,要以净茶和四色糕点来供奉轿神,用蜡烛和镜子照亮轿内。这些....你可有听闻?”
裴诃摇头。
“那上轿后吃起嫁酒、过火盆和熏香烟,你也不曾了解?”
还是摇头,裴诃看着那接亲的队伍,见人群歪歪扭扭地走向一处,便道,“这些不重要,他们走了,我们快下去。”
说着就跳下屋顶。
炮竹声未曾消声觅迹,像钩子似的缠住后边李水徵的脚。
他仍不肯放弃,“两年前的九月二十号,你....”
“你回去吧,”这时,裴诃打断他了。
“我记忆全失,明确说过自己不想知道先前发生的事,你便不要再提。”
底下敲锣打鼓,她却心烦不已。
“一路走来,你看到有多少坍塌的房屋吗,谢恒纵火焚城,便意味着他是个很冷漠的人。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你既知道他曾失去过一人,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会分开,那个人又曾遭受过什么?”
“你想起什么来了?”李水徵问。
裴诃不想再废话,转身离开。
她找到关着守城兵和哑巴窃贼的屋子,一推门——
利刃划破冷夜,有人早已挣脱束缚,在这儿守株待兔许久。
变故在这一刻发生。
*
都说夜雨细如愁,谢恒觉得指不定还真有道理,譬如今夜他早早上床,却不幸失眠,踱步许久,还是出了大门——
“落沙巷.....”
他念叨着这几个字,又猛地住嘴,觉得好像被淋了一盏热油在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忽然,听到缥缈锣鼓炮仗声,他疑惑,是有人在迎亲?
今日六月二十六,确实是良辰吉日。
于是来到一间宅子,跨进朱红漆的门槛。
和裴诃与李水徵不同,谢五公子没穿夜行衣,大大方方穿了自己的衣裳,走进喜堂,和宾客们寒暄。
于一刻钟后听到旁人惊呼,在方正门口见到一位女子走来。
身穿碧绿长裙,头上红盖头轻晃。
她捏起手中裙摆,露出一双用金丝绣的鸳鸯红鞋,迈进门槛。
而谢恒,无可避免的再次想到白日恍惚时见到的那片竹林。
座落在里边的木屋被打开——他虽见不到人,无数次回忆,无功而返,但此刻看着那新娘,居然觉得记忆里的那人,或许也该穿着这身衣裳。
备聘礼,送红绿书纸,请吃喜酒,谢恒不自觉地想着在这婚嫁前,新郎要做的事,一面在心里叹他当真是曾和一人成过亲,一面望着外面的大红花轿。
想到搜轿、哭上轿、抱上轿这些习俗,试着和记忆里的人重合。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一点熟悉,好像曾嫁给他的那人没有经历过这些事。
她的亲人呢?
难道说他们这场婚事,并不被祝福吗?
“看呆了?”这时,身边刚才与他寒暄的宾客撞了他一下。
“这裴家二小姐因美貌而十里闻名,今晚我们虽没看到她的脸,不过单单是这样望过去,就知道是个美人。”
姓裴?
谢恒勉强回神,“我没看到女方的家人。”
“你是说她哥裴诃?对啊,好像还真没看到他。”
*
屋檐下,雨水如白珠落地。
在一间荒废屋子里,裴诃被一人用匕首抵住脖子。
她阴测测望向旁边,“你还真在这里。”
“你也不如我所料,来了吗,”那人说着,收紧手里的刀,一滴血珠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