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过来,“我听我阿母说了,那个齐国公主特别漂亮,而且博学多才,带过来两车古书典籍,都是稷下学宫的藏品,父王一收到就迫不及待挑灯夜读,宝贝得很。我真羡慕你啊,扶苏哥哥,先是楚国公主,后又有齐国公主,我什么时候也能讨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公主呢?”
小公子早熟地说,并露出向往的神情。只是这副多情而忧郁的神态不适合他,公子高和另外两位弟弟在一旁哄笑起来,惹得小公子怒目而视。
扶苏并未言语,嬴濯抬腿踢了将邑一脚:“我说你呀,想要娶公主,就赶紧跟父王讨去。现在嫁过来,还是风光无限的公主,若是再等几年,等六国被我大秦消灭殆尽,那就只剩下任人挑拣的女奴了,和这猎场里的猎物没什么两样。”
这话虽然粗鲁无礼,但事实就是这样。
正说话间,前方某处突然起了喧哗,兄弟几人齐齐扭头看去,见两个士兵正搡着一个年轻女子往这边走。
女子着粉色曲裾,乌发浓密,身姿婀娜,一根素白的腰带,勒出一截勾魂摄魄的小蛮腰,拉拉扯扯间,娇软得宛如一株攀附在大树上随风摇曳的小花。
扶苏远远地觉得那身影无比眼熟,待人被拽近了,只觉得两眼一黑。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是楚萸想问自己的问题。
她听邻居说北山附近桂树林立,便想着过来采点桂花泡茶,没想到正哼着歌愉快地往篮子里摘花,一只屁股肥肥的兔子突然窜出来,吓得她把满篮子花都抖落了。
兔子见了她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沿着裙角一路攀爬,最后钻进她怀里,瑟瑟发抖。
楚萸从小就超爱毛茸茸的小动物,欢喜地拿脸蹭它,蹭了一嘴的毛,还没等她尽兴,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兵就一边嚷着“前方何人?”,一边冲过来把兔子从她怀里提拎出来,还扭住她的胳膊,质问她为何来此地?
然后她就一边辩解,一边稀里糊涂地被拉扯到了这里。
“报告公子,这丫头鬼鬼祟祟的,还偷拿了猎物,我等觉得她实在可疑,便捉拿了过来。”小兵一号汇报道。
“谁、谁鬼鬼祟祟了?”楚萸气不过,心想你要邀功也不能倒打一耙啊,连忙扬起脸来,想要跟面前高高坐于马上的几位“大人物”好好解释一番。
然而,她的目光扫过嬴濯时猛地一顿,等扫到扶苏时,已经接近石化了。
她是谁?她在哪儿?
她满脑子都旋转着这两个问题。
“这不是楚公主吗?”嬴濯冷哼一声,松松握住马鞭,在马背上轻轻拍了几拍,他的动作有点暧昧,仿佛鞭笞的不是胯#下的这匹马,而是狼狈站在他面前的楚萸。
楚萸有点惧怕他冷硬而揶揄的目光,心虚地垂下睫毛,她能感觉到扶苏也在认真而探究地望着她,便更不敢抬头了,脖子上像压了只秤砣。
明明早上刚刚发过誓,决定忘记一切,从采摘桂花开始,好好经营生活,搞搞钱,方便以后随时跑路,结果不到半天时间,就再度遇到了让她心乱的始作俑者,不仅如此,还附带了另一位对她很不友善的公子哥。
这是什么倒霉的概率?
“楚公主,你来这里做什么?”扶苏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扫过。
楚萸嘴巴翕动了两次,才把话音送出来,只是眼睛仍然低垂着,虚虚地盯着眼前白马的蹄子:
“我……我听说这里桂花盛开,便过来摘些花瓣做花茶,正摘着呢,一只兔子蹿了出来,窜进我怀里,然后这两个人就跑过来把我扭住,非说我偷什么猎物——”
说着说着,她好像有点儿底气了,气鼓鼓地把头一抬:“我根本就不吃兔肉,偷它做什么?虽然你们是秦国的公子,但也不能无理取——”
她的眼睛不经意瞥到了挂在旗子上的鹿头,顿时吓得一哆嗦,声音陡然低了下去,“闹”字化成一声颤音,被她战战兢兢地半吞回去。
她想起古人似乎有杀人祭旗的传统,脑子里顿时闪过自己脑袋挂在上面的场景。
不不不,不会的,只是偷了一只兔子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诶,她没偷兔子呀,分明是它自投罗网的……
她气呼呼地瞪了眼被士兵拎住耳朵的小兔,可它瑟瑟挣扎的模样实在可怜,让楚萸根本不忍心迁怒,甚至生出了同情。
扶苏俯下目光,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兔子,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点儿分不出彼此了。
一样的颤颤巍巍,软白肥润,散发出一种命悬一线的脆弱。
他忽然感到,喉咙异常干渴。
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干渴,令他微微有些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