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的风海还是很冷,海风嚣张地扬起路人的发丝,活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方暖在高铁出口见到了阔别一月的爸妈。
她今天特地化了个淡妆,精气神看着不错。
方哲跟袁莉远远地就看见女儿了。
她穿着白色V领的毛衣连体长裙,脖子上围着一条暗红色的针织围巾,笑着朝他们招手。
两老的嘴角跟着上扬,快步走了过去。
看来他们让女儿离开,是做对了。
一个月前的那个除夕夜,看着形同枯木的女儿,袁莉忍不住流泪了。
那天晚上,在她跟方哲不断地柔声安抚中,方暖讲述了过去两年的幸福和委屈。
他们愤怒,也无奈。
一如方暖所说,男人对她很好,也很不好。
他们亲眼见过医院里的13天,男人是如何无微不至;但他们也会在听到玻璃杯砸向光脚的女儿的时候,愤怒得眼眶发红。
女儿说,她知道,人心跟感情都是无比复杂的。
女儿又说,她能理解这些不同的面可以同时存在。
最后,女儿抓着方哲跟袁莉的手,抬起那张苍白彷徨的脸,用满是泪水的眼睛望向他们。
“爸爸妈妈,我能不能,不爱他了?”
“我不想爱他了。”
“为什么我还会觉得想他呢?”
“他明明就不值得……”
“我好失败,真的好失败……”
……
方哲记得,三年前,方暖大学毕业回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从小热爱唱歌的她,因着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没能走上学习音乐的路。
方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市合唱团来她的学校招新,一眼就相中了她。
小小的方暖那个时候还没变声,唱歌上的天赋就已经十分突出,而且她从小就长得精灵可爱,在同龄人中总是最显眼的一个。
那天放学,方暖兴冲冲地拿着招新通知书回家,但方哲听到需要交一万一年的培训费,就毫不留情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拒绝了她。
从那之后,方暖甚至没有提过想上兴趣班。
高中,她当上了校声乐部的部长。
大学,她是校乐队的主唱,参加了很多校内校外的比赛,逐渐崭露头角。有人主动去认识她,给她推了很多商演,还邀请她在清吧里驻唱。
就这样,方暖赚到了她人生的第一桶金。
那个时候的方哲总是会想起“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他甚至觉得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女儿发光、发亮。
大三那年的暑假,方暖在饭桌上表情犹豫。
在两老的询问之下,她才慢慢开了口,说大四这一年想跟一个老师学音乐。
她说她的好多师兄和同届,师弟师妹都在那里学习。
她说她在外面,认识了好多比她厉害的人。
她说她想进步。
她说她想试一次,就一次。
方哲欣然同意。
自己活到50多岁,才明白一生小心翼翼,到头来只会徒添遗憾的道理。
所以无论方暖想做什么,她就应该去做什么。
作为父亲,现在的他已经拼搏到了,可以支持女儿梦想的程度了。
但后来连那么稀松平常的事情都有了变故。
方暖的老师留她做助教,她同意了,甚至签了短期合约。
但不久机构的一个老板却看中了她的外貌,希望她能跟他们一起应酬。
她拒绝,老板便给她强加了业绩考核的指标。
而她十分敬重的老师,从头到尾没有帮她说过一句话。
甚至在她坚决要辞职之后,退了她学,在她大学的朋友圈子里,将她说成是不负责任、品德有问题的人。
出现了第一个主动疏远她的朋友之后,方暖成了惊弓之鸟。
她不敢听,不敢问,不敢知道那些人说了什么,更是以为所有的朋友都已经听信谗言。
她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追逐梦想的努力,失败了。
在她本该像其他人一样通过实习,进入大公司,给爸妈发零花钱的时候,她却还花着爸妈的钱,追逐小孩子才会轻易说出口的,所谓梦想。
她内疚,她自责,她害怕,她难过,她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她抑郁了。
她整晚整晚地无法入睡,只要睡着就会梦见那个地方,和她曾经的朋友。
她的枕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吃的药也随着时间,从一开始的阿普唑仑,到最后吃上了德巴金跟富马酸奎罗平。
药有副作用,方暖的手抖得很厉害。
而因为心理作用,方暖只要一尝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