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能达成商业霸权的极限,越过好望角,基本谁也打不过。就算打得过,殖民成本也得把大顺拖死。
而大顺现在的现实,或者说中法联盟的现实情况,就是大顺跑到欧洲去了。
跑到欧洲去干啥?
自然是以工业霸权的逻辑。
工业霸权的逻辑是啥?
我不管是英国的航海条例,还是法国的航海条例,还是西班牙的航海条例,我反对的只是航海条例,而不是反对某个国家。
任何形式的航海条例——这里面,和西班牙的谈判,是一种妥协让步,无非是过了个西班牙王室的二道贩子,本质上还是大顺往西班牙殖民地卖货。
再往深里说,大顺现在在欧洲游刃有余的原因是啥?
因为欧洲的分裂,不存在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霸主。
而关税保护、产业保护、殖民地商业霸权这些东西,是以国家强力为基础的。
是以,对于战后的格局,大顺有自己的看法,并且当然是有利于大顺的工业霸权的看法的。
这里面,虽然刘钰其实已经提前布局了许久,试图切割欧洲,并且试图让大顺能够借助欧洲的势力平衡——是欧洲的势力平衡,这里面不包括大顺——从而让大顺得以用有限的兵力,成为欧洲的仲裁者,确保欧洲各国无力对抗大顺的工业霸权。
这里面最早的布局,就是北美人参貂皮贸易。
如果没有这件事,站在法国的视角来看七年战争,那么显然,他们希望扔掉加拿大,保留瓜德罗普等加勒比小岛即可。
这里面,法国也不是没有高人:
【法属加拿大的存在,使得北美十三州的英国人,不太可能起来反抗,反倒会促成他们对伦敦的向心力。】
【当英国人从北美赶走了法国、龙虾兵击溃了起义的印第安人后,北美殖民地的反抗也就即将到来。】
不得不说,法国政府里是有战略家的。
而这种战略的基础,就是法属北美,在刘钰极力促成人参貂皮贸易大发展——以及,大顺自己的开国史,前朝末年的心理阴影导致的辽东大移民,和大移民后辽东野生人参的快速消失,以及前朝东虏贸易促成的人参神话——这些事之前,法国对于北美的态度,真的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是“几英亩的雪”。
是“不赚钱还他妈得倒贴钱的殖民地”。
除此之外,刘钰的三观,使得他能看到北美十三州和英国之间,在经济上的种种矛盾。
他是以阶级、产业、贸易的视角去看的。
所以,他能看到一些东西。
但是,他也看不到一些东西。
而他看不到的东西,恰恰是法国人能看到的。
因为,他……不是基督徒。
所以,刘钰只能从阶级、产业、贸易的视角去看。
却不可能理解“新教”、“清教”、“圣公会”、“宗教隐喻”、“应许之地”、“埃及的暴政以及神之选民出埃及”之类的东西。
但是,法国人从这个视角上,可是看的太明白了,因为法国人的新教旧教问题,折腾了快二百年了。
就像是……此时一个法国人,哪怕是在大顺许久的、精通儒学的传教士,都弄不明白从明末的阳明心学一直到此时颜李学派,这些人到底在争什么玩意儿。
同样的,刘钰这个对基督教最多算是当故事会看过几天圣经的人,他就压根不可能明北美十三州和英国之间的宗教上的矛盾。
用大顺这边的话来说,这“不是简单的地方叛乱,而是道统、正统之争”。
或者说,是自东西方教会大分裂成东正天主之后的、再一次的基督教的“天下正统”之争。
谁是正统?
《五月花》的“人造神话”——这一点,和荷兰的巴达维亚神话一样,都是人造的民族神话——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
刘钰看不懂。
大顺新学一派的人,也都看不懂。
或者说,他们看到的,只是他们以为自己看懂的东西,顺着自己的经验和传统,去瞎鸡儿解读的玩意儿。
但是,法国人看的相当懂。
《五月花》的神话,讲的是这么一个故事:
埃及法老,见以色列民日渐众多,怕影响自己的统治,就设计害他们。法老奴役他们,让他们从事工商业。劳苦的工商业反而使得希伯来人口更加的增多。法老命凡是以色列人生下来的男丁都要扔到河里淹死……(清教徒、分离派遭到迫害)。
于是摩西在神的指引下,前往应许之地。但是在前往应许之地途中,很多人怀疑,于是神罚他们在旷野中漂流四十年……(清教徒1608年离开英国,前往荷兰,一直到他们离开荷兰之前,对应的都是神罚他们在旷野中漂流)。
最终,在旷野的漂流苦痛之后,神的选民签订了契约,终于抵达了应许之地——一群复古原教旨派的清教徒,必须要以色列复国且存在,因为预言中,以色列复国且存在,是“末日审判、天启降临”的前置条件。
如果没有,那么就按照出埃及记,再造一个新的“应许之地”。
大顺这边,新学一派